身为一名战地指挥官,现在他第二要考虑的只能是如何完成战斗任务
还有另一种估计:一号岭山势陡峭,部队从北坡向上攀登时,希连山上的苏军是不会发现的。只要他们到达山梁线,往前到631高地南方大山腿就只剩一道向下的大斜坡了。部队运动快些半小时即可到达。如果许杨林提供的情况属实,再用半小时至一小时去占领那三座海拔不太高的山头,总共需要的时间并不多。希连山苏军即便在他们翻越一号岭大山梁南下时发现了他们,对华军的意图也总会有一个思索判断的时间,他恰恰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带部队完成向632高地地区的运动和对三座小高地的占领,等苏军明白过来,要做出反应已经晚了。但是如果他们走另一条路线,被堵在一号岭和秃鹫岭之间的山垭口,什么时候才能占领632、633、634高地就难说了
现在他站在土岗上,同刚刚接到作战命令时相比;除了由战斗任务带来的沉重和危机感无法消除之外,内心已经镇静了许多。他和他的部队正在走进深水,或者说已经走进战争的深水,不过他已不可能再去想它了,他要注意的只是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涧坡西侧的林子里,副营长楚茂林和7连连长洪大志正带着7连成一路纵队跑出林子,向他站立的土岗下那条婉蜒伸向一号岭大山梁的小路奔来;在其它的地方,他看到8连、9连以及副训导官负责的民工担架队也在各自宿营地的林子边缘列从完毕,等候顺序跟进;而他的身后,萧强、崔世安也带营部一伙人上来了,准备随他一起出发。又有一发炮弹落到涧底,他没有听到炸音,只于一瞥之际留意到一条银白的鱼在高高扬起的粗大的水柱中活泼地闪烁着鳞光。所有这些景象多少还使他的心再次感受到了一些临战的激昂。右后侧林子里“轰”地一声响,腾起一团黑红的烟火,立在他身后的萧强和警卫员卫长贵本能地卧倒下去,他吃了一惊,却仍旧挺直身子,脸上保持着刚毅、严厉、镇定的表情,一时间对自己此时和以后该做些什么突然清楚了。
又有两三发炮弹在前后左右的林子里炸开来。炸烟还没有散去,楚茂林就已带着7连尖刀排从他脚下的土岗前踏上了去一号岭大山梁的小路。
刘宗胜从行列中向他投射过来的兴奋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他的形象对战士们的心理产生了良好的影响。那些爱说话的士兵已同他打起招呼来:“副团长。走吧,甭在这里挨炮了”
“副团长,别太沉着了,小心让人家给你镶上一块炮弹皮”
第六百九十九章 致命穿插
“不,我要站在这里看看,你们哪一个尿裤子了”刘宗胜不失威严地笑着,回答战士们的话。忽然他的手朝队列里一指:“瞧那是谁,裤腿都湿了”
一时间战士们前后左右地看,猛然明白副团长是在跟他们开玩笑,“轰”地一声笑了。又有一发炮弹在附近林子里炸开,竟没有谁再注意它。
等7连成一路纵队全部通过,刘宗胜才走下土岗子,带营部十几个插进7连和8连的队伍之间。踏上那条隐现于草丛中的上山的小路,刘宗胜立即注意到一幅方才没有注意到的景象
整个一号岭北大坡上,到处有一团团烟火在升腾;烟火之上,那道横亘在稀薄的青灰色雾岚中的大山梁,也似乎比原来高峻了许多
他今天为全营选定的路并不好走
他的心里又紧张了,不仅因为满、山坡的炮火和山梁线的高远,还因为刚刚走上一步,那条陡峭的小路就迫使他注意到另外一些情况:小路上出现了许多不规则的土坑,土坑的边缘,每隔几步就相向插着一面红的和白的三角小旗帜。旗与旗宽处有两米,窄处只有一米。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刘宗胜心里还是微微一震:那些已经不新鲜的土坑,而是工兵排雷为3团2营开辟通路时留下的,红白小旗帜则是他们为步兵标定的安全标记内侧的红旗标志着安全边界,外侧的白旗标志着死亡边界上次战争留给刘宗胜的最深刻印象之一便是漫山遍野密布的雷群。此次战前情报部门又多次提醒部队,基比夫山地区苏军雷区的布雷密度很高。他刚才想到的只是苏军的炮火。恰恰没有想到这些会在战士们心理上造成巨大震慑的地雷
“向前向后传人与人之间拉大距离,注意防炮和踏雷”他停下来,让前面和后面的人们将他的命令顺序传达给全营每一个人。
继续朝前走时他已拉大了同前面战士的距离,意识也具体地转向路两旁的红白小旗帜。这时,他听到了一个越来越近的声音,猛地他明白它是什么了,心里一下被恐惧充满,一个前扑倒在地下“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脸前5厘米处,就插着一面标着死亡的白色小旗
“副团长,你伤着没有”浓烟还没散去,卫长贵就慌忙从后面爬起,飞快地扑倒在他身边。惊慌地喊道。
刘宗胜清醒了,抬头看见那发炮弹的落点距自己还很远,随着自己的卧倒,前面后面也卧倒了长长一串人。
不知怎么,引起自己方才惊慌失措的一点恐惧却被驱逐掉了。他从地下爬起,重新迈开大而有力的步子。从一个个卧倒的战士身边走过去。趴在小路上的人们跟着他站起来。被炮弹打断的一字长蛇形的队伍又冒着苏军的炮火,向一号岭大山梁蠕动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既不能恐惧,也不能犹豫。
他并没有意识到即使当他这样激烈地同恐惧斗争的时候,他的形象也已在战士们心目中变得高大无比。越是往前走。无论是卫长贵还是前前后后的战士,都渐渐觉得副团长成了一个奇迹:每当一发炮弹飞过来落下。他们应着炮弹落地的啸音卧倒,再抬起头来,都会发觉只有副团长一个人仍在迎风飘扬的灰褐色炸烟中镇静地穿行着。副团长仿佛是一个炮弹和地雷都奈何不了的人,一个不死的人,一面遥遥地指向一号岭大山梁的旗帜
山越来越陡了;路面上裸露的嶙峋的岩石和长在石缝间的灌木枝条不时会戳到脸上;前些日子下过雨,路面较平坦的地方还汪着一滩滩水,十分难走,只是由于苏军的炮弹和雷区吸引着他内心的注意力,他才没有觉察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军衣同皮肤接触的部位全湿透了。在山下他觉得自己体力还行,他是老兵,又是在家爬惯山的腿,一个半小时后却感到了吃力。刘宗胜断断续续地想到自己可能是饿了:昨晚部队出发时他啃过一块压缩干粮,再就是今天早上,苏军向山涧炮击前咽下过一口米饭。仿佛是因为汗出得多了,肚子里的水分少了,肠胃才砂纸一样磨擦起来,一阵阵地绞痛。腿肚子也开始抖嗦,膝盖发软,每走一步都想朝地面上弯曲。咬着牙再走一段路,眼前竟然有一点点金色的和黑色的蝴蝶胡乱飞舞。刘宗胜站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暗暗骂道,一边解开军上衣全部纽扣,露出枯瘦的汗水淋淋的胸脯,让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气。还好,金色和黑色的蝴蝶消失了,两条腿也不抖了。再往上攀登,小路就成了一条弯弯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