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楚子航顿了顿,“我不太会玩,我要是有你那么会玩,也许就有朋友了。”
“我也没有朋友。”夏弥撅起嘴,坐了下来,把双腿伸到栏杆外,风掀起她的额发,她又开心起来,“喔喔和过山车一样”
“你还喜欢过山车”楚子航说,“六旗游乐场之后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没事啦,同学嘛,你要怎么感谢我请我去水族馆还是看电影”夏弥转回头来挤眉弄眼。
楚子航答不上来,在摩天轮上他就因为这个话题被夏弥噎得够呛。
她像个兔子似的在你面前一个劲儿地蹦,你弄不清这是因为她的无厘头,还是嘲讽或者诱惑。
要真的是诱惑,那真是刀剑齐飞无坚不摧的诱惑啊,但就是有种人总是慢半拍,除了拔刀砍人别的事儿都慢半拍,中了女孩的刀还要好一阵子才知道痛。
楚子航低下头使劲地压着杠杆。
“哦呀哦呀给力给力再快点”夏弥挥舞着双手,“去香波地群岛”
芬格尔也说过这个烂笑话,是出自海贼王的典故,这部没完没了的超长篇漫画画到作者都觉得无聊的时候只好祭出“各自修行两年后在香波地群岛”重逢的大招来,两年后少年开始大叔化,萝莉都成了小御姐,于是又有了新故事可讲。
香波地群岛,那是个重逢之地。楚子航看着夏弥的背影,想起和这个女孩曾在仕兰中学的同一片树荫下走过,忽然有些出神。
“你没有朋友还那么能玩”他说。
“就是因为没有朋友,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咯,我小时候一个下午就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觉得无聊,我爸妈都说我有点疯疯癫癫的,因为我自己跟自己玩一会儿就嘿嘿笑。”
夏弥耸耸肩,“反正他们也很忙嘛要照顾哥哥,我就只好自己玩自己的咯。”她趴在栏杆上,把侧脸枕在胳膊上,大概是有些累了。
楚子航看着他那一头柔软的发丝在风里舞动着,阳光雨露的味道似乎弥漫了整个隧道,手指忽然动了动。有种奇怪的冲到要把手伸进她的头发里,摸摸她的脑袋。
是不是你也曾是倔强的小孩,低着头在人群里走过,不出声;离得很远看别人说说笑笑,也不出声;但是你心里有个很大的世界,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以后,你躺在床上睁大眼睛透过窗户去看夜空,忽然难过,或者忽然笑得打滚儿
“希望事情能在明天中午结束,我陪你回家跟你家里解释。”楚子航说。
“嗯,”夏弥轻声说,忽然她睁大了眼睛,“别逗了你玩我呢吧我夜不归宿,第二天早晨带着一个男生回家跟我爹妈说,嗨,这是我师兄哦,昨晚的事情他想跟你们解释我爹只会赏我们每人一个大巴掌,解释什么不用解释了解释你妹呀”
楚子航表情僵硬,默默地低下头。
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直起身来,忽然间肩胛处的胎记好像要烧起来了。
“你帮我看一下肩膀那里行吗”他转过身。
“嗯,你是在展示你强有力的肩大肌么不用那么可以啦,我在路上已经鉴赏过了,hoho好心动”夏弥满嘴白烂话,但还是乖乖地凑过来细看。
胎记颜色赤红,像是一枚烧红的硬币嵌在骨骼里。夏弥伸出指头戳了戳,“痛么”
“不,只是很烫,”楚子航忽然一惊,“有什么声音,你听见了么”
夏弥竖起耳朵细听,同时用手电四周扫射,“没有啊”
她把下面半截话吞回去了,就在检修车的旁边,她看见了一块界碑似的石头,表面简单地阴刻文字,用红色的油漆填满,只有一个数字,“100”。
“一百”夏弥愣住了,“什么意思”
“不是一百,”楚子航说,“是下一站的编号。北京地铁每一站都有一个数字编号,一号线从西往东编号越来越大。但最西边的苹果园站不是101号而是103号,因为还有隐藏的两个车站福寿岭和高井,编号分别为102和101,我们刚才已经过了那两站。编号再往前推就是100,意思是第零站”他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脑颅深处传来阵阵剧痛。
第零站怎么可能是第零站就算还有两个车站没有投入使用,也不会有人把它们编号为第零站和负一站。
零时不该出现在常见编号中的,这个奇怪的数字是古代阿拉伯人发明的,是数学史上的巨大突破。它与其说是一个数字不如说是一个概括,空无的概念,它代表“不存在”
“停下别往前了”楚子航想去拉检修车的刹车。
这时候他终于听清了刚才的异响。那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后方隧道里透出雪亮的灯光,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亮着大灯,沉雄地轰鸣着,沿着铁轨高速驶来,撞在检修车上。
楚子航猛地扑过去把夏弥压在身下。检修车像是一颗被火药气体推动的子弹那样,沿着铁轨滑向幽深的黑暗。楚子航耳边风声唿啸,不想是滑行,仿佛向着无尽深渊坠落。
被某种东西封锁了的记忆忽然苏醒了。“蒲公英”台风登陆那天,暴风雨里那个男人开着迈巴赫,带他偷偷驶入封闭的高架路,那个奇怪的、被所有人忽视的入口被柳树枝条遮挡的路牌风曾经瞬间掀起树枝,让他看见了入口编号
“000”号高架路入口第零号高架路入口
一切终于贯通了,为什么他总能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嗅到那个雨夜的味道,因为那一夜他也是在“死亡之国”尼伯龙根中
4、史前遗族
恺撇开着敞篷小车在车流如织的西单北大街钻来钻去,就像是在野牛肚子下面奔跑的野兔。来来往往的大车都被他出其不意地截断,但没人冲他按喇叭。
因为被他超车的人心情都不错。秋高气爽的一天,一辆崭新的ioer,带着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金发男子和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中国女孩,车后座上堆着999朵深红色玫瑰扎成的巨大花束。男孩和女孩相视而笑,都一脸的臭美,但是美得珠联璧合啊大概是去结婚吧每个人都这么猜。
要是自己开着这么辆车带着这么一个妞去结婚,哪能耐住性子等啊车大概能开得飞起来
车停在婚庆大厦的路边,这栋大楼里都是做婚礼生意的店铺,拍婿纱照的、订做首饰的、乃至于婚礼司仪。
恺撤拉着诺诺一路小跑上到四层,在一问挂着深红色蜀绣门帘的店铺面前停下。两扇褐色的老木门,门上钉着老式的铜门环。恺撤扣了扣门环,一个清瘦的老人把门拉开一条缝,“恺撒加图索先生”他上下打量诺诺,微微点头,“嗯货色不错”
“喂你是带我来见什么人贩子么”诺诺扭头向着凯撒,“我得提醒你,把我卖给人传宗接代对买家是不负责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