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他就没想把she放回去,对他来说,有两个护身符比有一个更保险。但既然出现了意外情况,曲尉想要把她再抓来,趁警察大队人马还没到。
徐起阳看见曲尉的动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心里暗骂他老狐狸,但他却意外发现安他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龙炽低声说:
“妈的我还担心she挣扎得那么厉害是想把他捅死,这下就好了。”
“什么”
突然,一把刀子从后方直直插入劫曲尉的小腿,一股热血从刀口流到了他肮脏的布鞋上。他吃惊地回头看,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she坐在天台边,脸上还带着泪痕,却毫无刚才的恐惧神色,她把玩着手里的另一把刀子,变戏法似的把刀身轻轻一捻,刀竟分为三个小刀片,她把刀片夹在指间,示威性地笑着摇晃着手指,随即一个甩手,三片刀片准确无误地插向离曲尉的脚有三寸远的地面,又被地面反弹向四处分散。
曲尉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步。
趁着曲尉分神,木梨子猛上前一步,左手一把抓住枪身扭向一边,让枪口偏离了原来的射击轨道。曲尉死死握住握把不松手,在争夺中,不知是谁扣下了扳机,三颗子弹接连呼啸着从木梨子头旁擦过,她一咬牙,右手一个直拳正中他鼻梁,紧接着就是一个膝顶顶中他小腹,她握着他拿枪的手,迅速从他身侧绕至他身后,故技重施,用他自己的手制住他自己的动作,接着就是一肘直捣在他的后背上,曲尉终于松开了拿枪的手,木梨子就在他松手的刹那立即夺枪在手,然后狠狠一脚蹬在他的背上,他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徐起阳和小王刚想冲上来,却见曲尉挣扎着向天台外爬去,他本来就距天台边不远,他一只手已经扒上了天台的边沿,只消一翻身就能滚下去,这下他们又不敢妄动了,怕刺激到已经濒临疯狂的曲尉。之前徐起阳的办过的案子中,有过犯人为了逃避警察的追捕选择自杀的先例。他只能冲距离曲尉最近的木梨子大喊:
“按住他别让他跳”
木梨子却没做出任何具体的反应,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曲尉保持着一只手扒着天台边沿的姿势,不再动弹,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拿着书,穿着古式长袍,满口道德义理的瘦弱退休学者了,他缩在地上,像一滩烂泥,枯瘦的手指扳住天台边缘,弓起身体,用接近扭曲的声调尖叫:
“我是在帮他们,帮他们出头啊,他们活着,却没人看他们一眼,像是垃圾,草芥一样,那样怎么能叫生活呢,那样明明是地狱啊。谁能救救他们,你们谁还记得平常的他们是我啊,我让他们能够出头,看,所有的学生老师都在谈论他们,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他们的照片,他们终于为人所知了,为什么,他们和你们都不感激我为什”
木梨子似有不满地挠了挠耳朵,一副嫌吵的表情:
“闭嘴,你这个秃头。”
木梨子安静的声音响起来,曲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她,渐渐变得愤怒:
“没礼节混账叫我先生我是教授”
“抱歉,我刚从国外回来,还不大习惯日常对话中对人用敬称。请闭嘴,教授先生。”
木梨子语气谦恭温和,却慢慢抬起了拿枪的手,把枪口对准了曲尉的头。曲尉瞪着枪口,浑浊的角膜颤抖着,半晌也挤不出一个字。木梨子微笑道:
“如何,教授您是研究古汉语的,我是学心理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就跟您讲讲我的见闻吧。我见过很多病人,他们都有同一个毛病:把自己的痛苦、悲伤、高兴等感觉无限放大,却忽视周围人的感觉。这是自我意识过度膨胀的表现。如何打消、或者说如何减少他们这种无谓的感受必须要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身边同样也存在着能够感知喜怒哀乐的人,他们感情的丰富程度与自己相比并不会少,换句话说,体会到了别人的痛苦与愉悦,才有可能明白自己的感受是多么微不足道。”
“但如果是无法消解这种自我意识膨胀呢我告诉您一种病,叫做夸大妄想,就是自我意识过度膨胀后所形成的精神疾病之一,患者们总认为自己是神,认为自己具有强大的能力,知识,才能,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世界上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教授,您受人尊敬,你一生受人尊敬,所有的您的学生见到您都要九十度鞠躬,都要向您用最谦卑恭敬的态度问好,您的同事甚至都对您敬慕有加,校长对您也礼让三分,即使您退休后来当图书管理员,还是有人恭恭敬敬地喊您先生。教授,我想您是被宠坏了。宠到您成了一个精神病。杀人是您做的吧联系媒体是您做的吧您酝酿这个计划很长时间了吧从您开始装作驼背算起,哦,已经三年了,您恐怕没想过在三天之内就被人揭穿吧”
曲尉往楼边又挣扎着爬了几厘米,却好像再也爬不动似的,瘫软着身子,从鼻子里呼呼地出着气。
“教授先生,那些被你杀掉的人,那些在你手下颤抖乞怜的人,就像我现在在你面前一样吧,俯视着你,可以决定你的命和命运,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吧,我觉得我随时都可以杀掉你或者放掉你,你已经整个属于我了,我觉得我现在像个上帝,决定你卑微的人生”
曲尉核桃一样皱缩的脸颊抖动不已,他用女人一样尖厉的声音嘶吼:
“不是我想救他们他们不是得到了关注了吗你看啊,你听啊,全校,全市都知道他们的名字了,我是在做好事”
木梨子像根本听不到他恶心的声音一样,自顾自往下说:
“我可以决定你的人生呢,我要不要开枪,全在我,不在你。如何现在体会到那些人绝望的痛苦吗你现在想自杀是吗我完全可以让你自杀不成哦,你会死在你自己的子弹下,连自杀都办不到。你信吗”
曲尉扭动着身子往天台外又爬了几厘米,然后,转过他被泪水、鼻涕和泥土弄得一塌糊涂的脸,状若疯癫地大笑道:
“那你开枪啊,当着警察的面杀掉我啊你敢吗,不敢的话”
木梨子往后退了三四米,唇线往上轻扬。
她极其冷静地扣下了扳机。
砰,一颗子弹撞上曲尉的额头,他的神情还保持着刚才看见木梨子真的扣动扳机时的惊愕,他全身一颤,接着就像一滩真正的泥,瘫软了下去。
徐起阳几乎傻眼。木梨子熟练地把枪一转,把枪交到徐起阳手里,看着他的脸色,轻轻一笑:
“空弹。”
“什么”
“他的弹夹里全是全形空包弹,刚才我已经跟他保持了七米以上的安全距离,射的还是还是他头部坚硬的骨头,他死不了的,顶多脑震荡。”
徐起阳这才想起刚才手枪走火时打出了三枪,之后木梨子就直接从单纯夺枪变成了暴力抢夺,应该就是怕他察觉到枪里的子弹有异吧。
他看着木梨子和安轻快地击了一下掌,微微苦笑着摇着头叹一口气:
“这群年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