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管,否则就是惹祸上身。
她读完了一本书后,病人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这平静中,仍在酝酿着下一场骚动。
小江瓷不在意,她把书还给在草坪边巡逻监管病人的护士,拜托她帮自己换一本书。
在精神病院里,小江瓷是最让护士感到省心的孩子,她只是在刚入院的时候不安分,时常嚷着自己没病,偶尔会半夜发梦魇,哭喊个没完,到后来,这样的现象越来越少。
三个月后,她已经平静得令护士都感到惊讶。
她看的书也不像她这个年纪会看的书籍,源氏物语、时间简史、医学入门等等书,在日常做的各种测试里,小江瓷的指标也合格。
护士觉得她大概可以出院了,可问过医生后,说还要仔细观察一下,因为她之前有伤人的历史,一个袭击她的病人被她砸成了脑震荡,身上有两处骨折,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才能下地。
住院满四个月后,小江瓷由值班护士带着前往检查身体,正巧路过了那个被打的病人的房间。
因为这个病人有了出逃记录,医院把他管得格外严,锁在一个特别房间里,如同监狱一样,用铁栅把他和外界隔离开来。
小江瓷路过的时候,他正支着双拐在房间里行走,看到她过后,他眼中散发出愤怒的光芒,喔喔啊啊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丢掉双拐想要朝她扑过去。
可小江瓷很淡定,她只是斜了他一眼,平静地做了个抓握灭火器的手势,病人的气势立刻被浇灭了,他哆哆嗦嗦地想去捡掉落在地的拐杖,却没站稳,一头栽倒在地上。
隔着一层铁栅栏,小江瓷眼神朝下,斜睨着这个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站也站不起来的疯子,嘴角露出一丝怜悯的苦笑,接着便转身走去,再也不多看他一眼。
半年之后,她终于被批准放了出来。
她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到底有没有地狱呢”
她记得,自己的语气无比确定:
“没有。”
她这样地肯定,是为了自保。她对外人否定了那黑暗的一切,却把罪恶深深葬在了自己的心底。
驾驶座坐着父亲,副驾驶上坐的是妈妈,自己坐在轿车后座的右侧。
一切都和刚来的时候一样。包括车内的沉默,都一模一样。
但只有小江瓷心里清楚,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她住院期间,父母只来看过她三次,他们的解释是,因为工作忙。可小江瓷完全不信这个借口,她相信,父母工作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原因,如果他们真的爱自己。或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做家里的耻辱的话,他们总能腾出时间来看她一眼的。
小江瓷把脸扭向窗外,把嘴唇抿得很紧。唇线下弯,盯着窗外的眼睛里,感情淡漠,冷冰冰的,车窗外的美丽景色也不能动摇她对这个世界丝毫的憎意。
父亲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小江瓷的表情。他示意副驾驶座上的母亲也去看她,他们好像有话要讲。
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后,由父亲先开口:
“然然啊,咱们家搬家了,我们现在就直接过去。上次我来看你的时候提过吧”
“嗯。”
小江瓷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一个半月前,父母来看望自己的时候。确实提起过,他们的家搬了,从池城搬到了倥城。倥城那里有父亲新成立的公司分部。正在等着他去经营。
妈妈也说话了:
“然然,爸爸的公司分部成立了,我也被调到倥城第五大学当教导主任,换个新环境也好,是不是”
她的这句话没有得到小江瓷任何形式的回应。
提起倥城的话小江瓷再度想起了地狱。
然而。这个名词已经不能在她心底激起更大的波澜了。
“然然,你改个名吧”
母亲东拉西扯了半天。突然提出了这个提议。
而这个提议,终于把小江瓷从纷乱的思绪中揪了出来。
改名字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
“改成什么”
母亲没回头看她,盯着前方,说道:
“跟妈妈的姓怎么样姓江”
小江瓷的拳头攥紧了。
她想冲他们大喊,换城市居住就算了,凭什么连自己的姓也要改换自己就这么给龙家丢人难道就因为自己进过精神病院
可想到这儿,小江瓷忍不住哑然失笑:
可不就是因为自己进过精神病院吗
如果继续在池城读书的话,她该怎么面对那些熟悉的同学父母在向自己熟悉的人面前,该怎样谈论自己的孩子他们怎么还能保存自己的颜面
她感到自己的心口位置慢慢弥漫出一股呛人的酸气,钻入她的肺部,喉咙,但就卡在喉咙那里,再不向上升。
所以,她没能哭出来。
她只是缓慢地点点头,说:
“好,但名字我要自己起。”
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
他们感到很诧异,以前的小江瓷是个逆来顺受的孩子,不管家长做出什么安排,她都只会默默地接受,从不会有自己的主见,现在的她,虽然还一如往常地沉默寡言不爱讲话,但给人的感觉明显不一样了,讲话间甚至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或许这种权威被反抗的感觉让母亲江瀚静感到不舒服了,她回过头来,语气严厉地对小江瓷说:
“起名是父母的事情,你年龄还小,没有姓名权。懂吗”
没想到,小江瓷丝毫不让步,她直视着江瀚静的眼睛,说:
“没商量,要不然我自己起,要不然我就不改。如果你们不嫌丢人的话,我不介意还叫龙乙然。”
“哎,这孩子”
江瀚静的话刚讲到一半,就被父亲龙靳华打断了。
“好了,就让然然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