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那袅袅的琴声,远方还有韩湘子在天庭奏响的笛音。吕洞宾合起双眼,左手轻轻按下琴弦,右手划过七弦,琴声如山间清泉缓缓流来,流进人心最深处,一点点的漫过,让人如饮甘露。
还是那天地之极里的琴音,那时的对话随着铮铮琴声萦绕于耳畔:
“何仙姑是否喜欢吕洞宾”
“那吕洞宾又是否喜欢过何仙姑呢”
“由此看来,你对我的情并不亚于穿山甲对你的爱。”
“但我知道,你最紧张的,还是我。”
“可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我拼死都要保护你。”
“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劫难,我吕洞宾,应该要对娘子你动情的。”
何仙姑当初的那句话,他时时会回想起来:“一男一女,为什么只能有情,而不能有义呢”观音说他们是舍情取义,天地动容。何仙姑说生死之交,要送他最后一程。可兜兜转转一个圈后,他们还是回到各自的原点。八仙聚义,斩妖除魔,甚至连白牡丹,都还是那个在青楼里莺歌燕舞的妖娆女子,一切好似没变,却又都改变了。至少吕洞宾知道,现在他再也不会为牡丹而犯情劫。
重回八仙后,他也曾怀疑过,何仙姑说一男一女同样可以生死之交取其义。但人心往往不可测,谁知道之一刻的义,会不会在下一刻的劫难中衍生出情他更害怕面对白牡丹,他设想过再见白牡丹,便与她如仙姑所说那般,以义相处。可是,白牡丹不是何仙姑,她身上没有那份大气的义薄云天,而他对她也还心存愧疚,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令白牡丹见到他时,两人再次转回原点,兜转在情劫里出不来。甚至他以为,这世上,唯有仙姑一人可以那样相处。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苏采薇和陶然,那两个坦坦荡荡同样只论义的朋友。苏采薇了解陶然,亦如何仙姑了解吕洞宾自己。苏采薇说,陶然是她的蓝颜知己,她却永远不会如爱人般爱上他;陶然也说,苏采薇是自己的红粉知己,但知己是知己,他对她的情谊,不是男欢女爱。直至那一刻,吕洞宾才明白,世上的男女,并非只有他和何仙姑才能做到以义相待,也是因此,他才有了面对白牡丹,决心以朋友的身份待她。
吕洞宾想着,琴声里不知不觉多了一份潇洒,那是一种历经沧海桑田后突然回首,恍然间领悟苍生的潇洒,是放下心事,把酒言欢的潇洒。那琴音清亮透彻,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虽然吕洞宾未必看透苏采薇与陶然之间的友谊比之他与何仙姑有何不同,但在此刻,他已经了然,已经彻底的放下心中萦绕依旧的心魔。到此,他与白牡丹的情劫,才算是真正渡过了,也渡完了。当然,他们几人的缘分,并不会就此结束
八楼雅间里,端坐着一位青衣男子,那男子依靠在木栏前,望着楼下高台上沉浸在琴声与回忆里的吕洞宾,懒懒的摇着手里的紫骨白面折扇,声音温文尔雅不紧不慢:“我看此人仙风道骨,不似是普通人啊。”说着,他的目光又停在何仙姑的身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女子身上自有一股子豪气,似乎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不过这二人倒是天生一对。”
“梁兄你可别乱说话,”坐在青衣男子旁边的着火红色衣服的男子说着便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到木栏边,轻声说:“那两位可是上洞八仙中的吕洞宾与何仙姑,仙与仙之间,怎能言情”这湖蓝衣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临安城里最大的客栈“忆江南”的老板,司徒毕星。
那姓梁的青衣公子一听司徒毕星这么说非但没有惊愕,反倒是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另一边同样把玩着扇子看着楼下的蓝衣公子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是不是神仙是一回事,他们是不是天生一对又是另一回事,吴兄你说呢”
那公子微微一笑,一边赞同的点着头,一边说:“吕洞宾属于乾金之象,乾卦纯阳,何仙姑属于坤土之象,她是八仙中唯一的女性,为柔土,若与吕洞宾配成夫妇,正是乾坤交泰之象,乾坤相合之理。只可惜啊”解释1
“只可惜他们是仙,仙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不是吗”一个娇柔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三人回首一看,之间雅间门口站着一位貌若天仙的紫衣女子,正是白牡丹。她身边穿绛紫色锦衣,面含笑意摇着折扇漫步跨进来的男子正是齐王朱榑。
站着栏边的三人立即行礼,齐王略微皱着眉头摆摆手:“不是说了么我们几个彼此以朋友相处,不必拘泥于礼节。”原来这三人都是齐王手下的门客,司徒毕星自是不用再多说。而那位青衣公子是齐王得力的谋士梁靖,善于用计,有当世周瑜之称。那位蓝衣公子名叫吴元泰解释2,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精通卜术阴阳五行和面相。
且说吕洞宾正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一时忆起过去不觉思绪万千,想起当初他在天地之极里弹琴,好兄弟韩湘子以笛声相呼应。如今为了铲除十妖,却不知另外六仙身在何处一切可都安好这么想着,他的琴音里也不觉多了几分哀愁,失了之前的豪气与潇洒。
隐隐约约之中,似有韩湘子的笛音传来,遥遥的,随着晚风送进小轩窗,又送入吕洞宾的耳中,似真似幻。那笛音清冽高亢,犹若雨后青竹,雪中梅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魄,也是天地之大我自独逍遥的洒脱。吕洞宾一闻笛声,不觉心中一阵,琴音再次高亢起来。这楼里挥洒自如的琴声与楼外收放自若的笛声相互应和着,恍若天成,听的众人如痴如醉,个个不觉心旷神怡。
一曲终,未待众人从这仙乐翩翩的乐声中回过神来,吕洞宾已猛然立起,与何仙姑一起疾步走向轩窗。从敞开的窗户望去,文笔楼下站着六个神态各异的人,最前端的那个俊秀男子手里执一把周身通透的玉笛,正仰头对着他们二人微笑。他身边手拿玉快板的少年,正一边打着快板,一边拼命朝他们挥着手,咧着嘴笑着。还有那抚着胡须的中年男子,杵着拐杖忙着喝酒的男子,身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忙着跟他要酒喝。最外面是一个神态自若,扎着童子鬓,肚子大大的男子,他摇着手中的大蒲扇,一脸的欣慰。
这六人,不是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