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谢安曾经还私下埋怨胤公太过于娇惯孙女长孙湘雨,使得他在婚后很是遭罪,如今看来,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谢安确实是将小丫头当成是亲妹妹看待,尽着身为兄长的责任与义务,遗憾的是,小丫头似乎没将他当成兄长看待,这几日来因为秦可儿的事没少跟谢安怄气,尽管她至今也没搞清楚夫妻与兄妹这两者在感情方面的区别。
“好好好,我说我说,别抓了,哥哥的右手还没好彻底呢,”宠溺地说了句,谢安望着有些得意的小丫头,轻声解释道,“之所以在午时三刻斩杀人犯嘛,午时三刻是一日中阳气最重的时候,世人觉得若是在这个时候斩杀人犯,人犯的鬼魂不至于化作厉鬼前来索命明白了么”
“厉厉鬼”小丫头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一脸毛骨悚然地紧紧抓着谢安的衣袖,惊骇问道,“真真的吗那些人死后会便变成厉鬼么”
谢安本想解释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鬼魂之说,可瞧着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模样,他不禁感觉有些有趣,阴测测地笑了三声,压低声音,变着声调恐吓道“啊,会变成厉鬼哦说不定此刻在刑场上的人,都会是那些人死后变成厉鬼要报复的对象哦”
小丫头机械般转动着脑袋,望了一眼跪在处刑台的那几十个人犯咽了咽唾沫,扯扯谢安的衣袖,小声说道,“哥,咱回去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这是为何嘿,丫头莫非你害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小丫头嘴硬说道,可瞧她微微颤抖的双肩,满脸惊恐的表情可全然不像是不怕的样子。
“不怕啊,那就留在这里咯”对小丫头那几乎要被吓哭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视若无睹,谢安忍着笑说道。
谢安还记得小时候,也有人用类似的话来吓他,当时他很是气恼,如今位置一转换,他终于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吓小孩子,确实挺有趣的。
这不在谢安看来,小丫头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可远要比处死处刑台上那一干人犯更让他有成就感毕竟以谢安如今的身份,处死了似邓宜、#阝元父子那些家伙曾经陷害苏家、甚至害他都险些冤死的凶手,心中痛快那固然不假却谈不上有什么成就感,尽管邓家在广陵势力颇大,可在如今的谢安看在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捏死一只虫子罢了。
再者,四年前就该变成死人,只不过当时吕公疏忽了,没料到竟然被那些家伙钻了空子,以绝对的权势处死了一帮本来就应该死去的人犯,能有什么成就感
时刻关注着处刑时辰的正是新上任的县丞李央,他几乎是每隔一小会就看一眼旁边的日晷。
待到午时三刻一到,他走到作为监斩官的广陵知府张琦面前,抱拳低声说道,“大人,时辰已到”
张琦闻言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不自觉地望了一眼谢安方向,待深深吸了口气后,沉声喝道,“准备行刑”
李央点了点头,回头对处刑台上一干侩子手喝道,“大人有令,时辰已至,斩人犯”
顿时,周围围观的百姓沸腾起来,争先恐后般涌到队伍前头,生铂自己瞧不见那激动人心的时刻,毕竟此刻跪在处刑台上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果真要斩了”茶楼掌柜陶治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毕竟他以往做生意的时候也没少被那些世家富豪倾轧。
“可不是么”张旺顺口接了一句,继而回头骂道,“挤什么挤再挤我就到处刑台了”
围观的百姓固然是激动,然而在处刑台上那一干人犯却是更加激动,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无尽的恐惧。
眼瞅着那明晃晃的大刀已架在自己脖子上,前些日子还嚣张跋扈的堂堂#阝家大少#阝元,此刻仿佛被抽去了骨头般浑身瘫软,就连他的父亲,方才还破口大骂张琦的#阝宜,此时眼中亦露出惊惧之色,一脸惨白,而其余人犯,皆是如此。
一干刽子手准备就绪,不约而同地望向身为监斩官的张琦,而张琦,则用请示的目光望向了旁边棚子下的谢安。
注意到了张琦请示的目光,谢安收起与小丫头王馨玩闹时的嬉笑神色,轻轻拉过她,低声说道,“虽说处刑台上那些人有不少是害死你爹的凶手,不过听哥一句话,这种事你还是别看了”
显然小丫头也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点了点头,侧坐身子,将头埋在谢安胸口。
轻轻拍了拍怀中小丫头的背,谢安转头望向张琦,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得见谢安这位大人物的示意,张琦深深吸了口气,右手颤抖着从桌上的竹筒中拿起一支签令,望向处刑台那些堪称熟悉的人犯。
他很清楚,他是替谢安背了黑锅,这一支签令丢下去,他势必会被那些处斩的人犯的家眷所深深嫉恨,包括他早前宠爱的、如今已休去的妻室#阝氏,保不定什么时候,他便会因为今日之事遭到他们的疯狂报复,但是张琦丝毫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替那位大人杀掉这些人,那么那位大人便会亲自动手,连带着他张琦一起处斩。
“斩”无比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张琦心一横将手中的签令丢掷在地。
眼瞅着签令落到地上,处刑台上几十名侩子手齐刷刷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待帮忙的狱卒给那些人犯灌下几口酒后,手中的大刀狠狠劈下。
一时间数十颗人头落地,刺眼的鲜血溅地满台都是,围观的百姓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声,其中不乏有称赞张琦大义灭亲的。
反观张琦,却是瘫坐在椅子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因为他知道
就差那么一点,他或许也会是台上那些无头死尸中的一员。
他偷偷望向谢安,想看看这位大人物的态度。
在张琦的偷偷观望下谢安右手轻轻拍着怀中小丫头的背,冷眼望着台上那些无头死尸,左手举起酒杯喝了一盏。
此时此刻,谢安不禁想到了苏家家主苏兴,那位极其不善于经商,但为人却很是厚道,最后冤死被鸩杀于狱中的苏婉的父亲
亦想到了苏婉的母亲,那位温柔而和善,被苏婉视为效仿对象的苏家女主人
亦想到了恩人王邬
在那数十颗头颅依旧还在处刑台上翻滚的期间曾经的一幕幕经历不知为何浮上谢安心头,从他最开始被苏家小姐苏婉收留起,紧接着牛刀小试被苏婉的父亲看中从家丁被提拔为广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