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无刑伤,亦没有中毒的青紫印记。“上差”点头道:“确实是冒认的。可惜人没了,不然还要好好推问一下。”又问:“那当时说有玉佩、金项圈什么的,应该还在吧”
知县自然也早有准备,摊手请两位“上差”回到花厅,吩咐班头捧来几件物事。“上差”定睛一看,笑道:“到底你们没见过世面奏报的说什么精致绝伦,就这玩意儿,还称得上精致绝伦别说是御用、上用,就是一般居京的官宦家姑娘小姐所带的,也远远比这做得精巧”随手把一件灰蒙蒙的玉佩和一圈硕大然粗粝的金项圈丢在一旁。
知县陪笑称是,心里不由一咯噔,又是暗暗舒了一口气。
好酒好菜供奉了“上差”们几天,两位意犹未足地道:“可惜此来无功而返。不过贵县用心巴结差使,我们回去还是要上奏的。”
只有牢里住着的宣四娘,望着跟了自己也有好几年的鸳姐的尸体,无声长叹。她作孽,不过拐了好人家儿女打着逼着为自己挣钱;官场上作孽,就是拿人命,一声不发弄死,为自己弥补缺漏、脸上贴金。
作者有话要说:
、孤身他乡寄飘萍
夜色明净,夏夜,只怕只有这会儿,才能如此凉润如水,四周蝉鸣蛩唱,天籁之音声声入耳,冰儿怀中抱着玉箫,肩头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连空气中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四顾,往哪里去
没有方向,似乎并不重要,只看东边一片阴沉青暗的颜色,知道是黄山余脉,山路虽然叵测,但也少了追兵的纷扰,冰儿不顾脚下趔趄,一个劲地朝东而去。
天空渐渐明澈起来,冰儿一夜狂奔,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脚下绵软,除却跑得太多,大概也因为饿得厉害。及至天明,冰儿方始看清,自己已经到了山脚下,山脚下一条官路,虽然不宽,倒修得平整,往来也有人,寥寥数个,都是行路的商人或小贩,有的驱着健骡大车,有的推着独轮小车。
走了一会儿,看见路边一个竹子骨架、上铺稻草的敞亮棚屋,里面热气腾腾煮着茶水,蒸着包子。一个小商人样子的过去问价:“包子怎么卖”
“肉的十个钱一个,菜的五个钱一个。”
冰儿听到了自己肚子里突然“叽叽咕咕”闹腾了起来,等店主拿荷叶包了两个包子送到小商人的手中,一股诱人的喷香扑鼻而来。冰儿的脑袋忍不住探了过去。小商人别过手,斥道:“干什么要吃自己不会去买”愤愤地瞪了两眼走了。
除了义父留下的遗念,冰儿囊中空无一文,只好蜷缩到一边,眼巴巴等着有谁发了善心赏自己一口吃的。直等到太阳升到正空中,树下的影子都只剩小小的一圆,来往人无数,无人注意她这伶仃孤女。小铺的主人忙得脚不点地、满面笑容,迎来送往的,想必也挣了不少。冰儿瞅着他一不注意,窜上前去,抢过一个包子就跑。
包子刚刚出笼,极烫,冰儿从左手倒腾到右手,再从右手倒腾到左手,便吹气边贪婪地闻着包子的肉香气,脚下步子便渐渐慢了下来。突然耳边传来轻轻几声脚步,渐次靠近,冰儿知道有人追来,发足要跑,却感到领子被谁提住,她一扭头,只看到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也顾不得许多,把脖颈一扭,脚里也换了个方向,径自逃脱了。
背后传来自嘲的“嘿”一声轻笑,没有几步的时间,冰儿肩头被人一拍,她猛然想起那日在京,也是被人这么肩上一拍就不省人事的,心里暗道不好,腿上已经突然乏了力,一颗小石子一绊,冰儿觉得身子一软,直直地栽了下去。
那瞬间,时间似乎过得极慢,几乎可以慢慢定格倒下时眼睛离土地越来越近的点滴流逝。然而她最终并没有栽倒地上,衣领又被人一拉,脖子里勒得生疼,接着就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放到一头毛驴的背上,头脚向下,鼻子里一股药材味,血一刹那倒流到脸上,涨得难受。
冰儿心里着慌,怕又要落进歹人的手里,只是这次,虽然浑身无力、张口难言,头脑却很清醒。见那中年男子走过来,一根皮鞭轻轻抡起,在她身上上下打了三五下,道:“小小年纪,惯会偷窃,长大如何得了我替你爷娘教训教训你罢。”下手并不十分重,冰儿只觉得火辣辣几道疼,一会儿后痛感也就消失了,但想起这段日子的委屈,倒是挨着这几下打,痛痛快快哭了出来。
那人见这个女孩子眼中落泪,张着嘴也发不出声儿,又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然后道:“知道错了”
冰儿觉得身上一下子松乏了,四肢百骸虽能动,但是酸麻难言,意欲爬下驴背,却使不上劲儿,一下栽倒在地上。那人不言声,到店铺前买了几个包子,递过来道:“吃吧。”
冰儿心里虽然有气,可肚子里难过得紧,人饿极了也顾不得面子,接过荷叶包,拿过一只包子狼吞虎咽起来。一只包子吃完,那人又问:“你要到哪里去”
“我没有地方去。”
那人倒是一愣,然后冷淡地点点头道:“既然天下为家,也不是坏事。只是今日遇着的是我,如果遇上旁人,只怕你也没有这般的幸运了。”
冰儿听了又是泪下,边埋头拿起另一只包子吃,边遥想自己的未来,竟觉得一片黯然。见那人骑上驴慢慢前行,冰儿不知何由开口道:“你收下我吧。”
那人勒住了驴,却没有回头,声音旷远传来:“你能做什么”
冰儿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会烧水、煮饭、洗衣,其他也会学。”话出口,自己已然自惭,这与百无一用并无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