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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未晏斋 5148 字 2019-04-24

看,问道:“看什么呢还不来服侍。”冰儿赶紧上前,扎手扎脚不知道该干啥,乾隆笑道:“蠢丫头,拿手巾来。”冰儿忙把雪白的手巾递过去,乾隆拭了拭嘴角,道:“盛饭吧。”冰儿回头看看小膳桌其实不劳她动手,早有侍膳的小太监盛来一碗御田碧粳米饭,放在乾隆面前,乾隆吃了几口,问道:“你回来有一年了吧”

冰儿仰头心算了一下,方回奏道:“是快一年了。”

“聪明些的宫女子,两三个月就弄清了宫里的规矩,偏你,都一年了,还跟生瓜蛋子一样。”乾隆闲闲说道,又夹了几筷子菜吃了,没听见冰儿顶嘴,心里暗想:到底还有些小长进,转头看她,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样,满脸不高兴的神色也不知道掩藏些。乾隆问道:“今日犯了什么过错”

冰儿心道:该死的兆惠也不知道帮我遮掩嘴里只好说:“我不合把军中的火器弄走火了。”

“你不要避重就轻。”乾隆道,“弄走火倒是小事。听说你假借说是两位军机大臣的名义,强逼营官把火器借给你玩”

冰儿只好点头。乾隆点点头道:“你说怎么罚你合适”冰儿不由撅了嘴道:“我帮着训练软梯,一个赏都没得到呢怎么这么点小过就要挨罚啊”

乾隆“扑哧”一笑,继续吃饭不说话。等一碗饭已经吃完了,估摸着冰儿心里也该紧张得够了,才转头问道:“那你要什么赏”

冰儿说:“上次皇阿玛答应带我骑马的,可是射了箭以后就不让我骑了,至今我连根马毛都没摸到。不是说君无戏言的么怎么净诓骗我”乾隆倒给她这话一噎,把筷子在桌上一拍,道:“这是你跟朕说话的规矩么”冰儿嘟囔着道:“既然让我说话,怎么一动就又发火了”

乾隆又好气又好笑:“让你说话就是让你不动脑子胡说八道么还敢要赏赏你一顿打是正经”话是这么说,转头就吩咐:“到上驷院,瞧瞧有没有性情温顺些的小马驹,带到园子里的小校场去。”再瞥眼看冰儿,一派欢欣鼓舞的神色,少有的上来逢迎:“皇阿玛,今天的羊肉炖秋菘火锅闻着真香,女儿去盛一碗您尝尝。这个季节,就要多吃点羊肉,暖身活血,胜过参茸补药呢”乾隆不觉就点了点头,见冰儿雀跃着到膳桌边,不待侍膳太监动手,自己揭了锅盖子,也不问自己的喜好,只管连汤带食料满满地捞了一碗,端来时颤巍巍的,稍微走得快些汤汁就泼洒了出来。

冰儿放下汤碗,赶紧伸手指到嘴边吹气。

“烫着了”冰儿憨憨笑道:“还好。”乾隆心中不觉柔暖,拉过她的手看了看,指尖略有点红,衬得掌心的粉红色娇艳可爱。乾隆回身看自己案前,汤已经泼洒在桌面了一些,汤碗四周淋淋漓漓的都是漏下的汤汁,碗里堆得高高,自己不爱吃的白菜梗子、生姜丝和羊蹄肉都乱七八糟堆在里面,偏生见冰儿期待的眼神,不忍推碗拒食,举箸吃了几块肉,又喝了几匙热汤,浑身果然热烘烘上来,甚是适意。见外面天气晴好,虽是冬天,太阳晒得树木都仿佛暖意融融起来,乾隆不由心情大好,对身边太监道:“伺候朕出去绕绕弯。”

身边太监哪个不要凑趣,笑道:“今日阳光真是不错。外面也比前几天暖和得多,只怕今年过年,是个好气候呢”

去年腊月里,只记得阴惨惨遍天灰云,果然七阿哥薨逝、皇后病倒,即是天欲警示,今年入秋来风调雨顺,气候甚佳,莫不成也是苦尽甘来,将得大庆乾隆嘴角不由抻出一丝苦笑:便有大庆又如何当日陪自己或喜或悲、同甘共苦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纵有欢乐,又与谁共

想着,脚下步子也放慢了些,下意识回头一看,冰儿跟在后面,正不知是随侍好还是跪安好。想起皇后膝下,原本倒是儿女满堂,自七阿哥去世,五个子女只剩下两个女儿,三公主一嫁,自己身边也只留皇后这条血胤,纵然冰儿有千般万般不如人意的地方,好歹一腔纯孝是自心而生,再想想长得也不差,脑袋也不笨,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恶之处。有这一想,做父亲的天性就上来了,招招手对冰儿道:“你来。随朕一起到处走走。”

冰儿那颗又大又活络的眼珠子不由到处转着,瞧见马国用,朝他递了个征询的眼色。马国用微微一点头,眼睛看看乾隆身后,又回眸瞧瞧冰儿。冰儿会意,站在乾隆身后。可这个地方很难行步,乾隆可以迈大步子,身后的人只能小碎步快速跟上。冰儿昂首阔步惯了的,哪里习惯,一个没注意,就踩在乾隆鞋子后跟上,自己就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乾隆回头瞧瞧,无声一叹,伸手把冰儿拉到自己侧边,问道:“这样好走些”

冰儿斜过眼睛看看父亲,乾隆已经一句训斥丢了过来:“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看人不能好好看,非要斜着眼看你看你的姐姐们,后宫的母妃们,有你这样鬼鬼祟祟的样子的么”

冰儿只好自认晦气,低头不语,乾隆又道:“撇了嘴做什么朕说错了不曾”冰儿气结,欲要抬头回嘴,却见乾隆脸上虽无笑容,眸子里却是关爱神色,不由失神,先想着顶撞的话也一起忘掉了,乾隆道:“张口结舌,又想怎的”复展颜一笑:“朕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是蒙皇祖亲自带在身边养育,朝夕训迪。有时遇有军国大事,圣祖爷也不叫我回避,我那时屏息站在一边侍奉,大臣们退下,圣祖爷还教我其间的进退法度,以及处理事情的方式。”

他沉入深深的回忆之中,脸上笑容仍在,然而染满苦涩:“转眼二十余载,物是人非。朕就是登极当了皇帝,也断不能与天相争。”他伸手拍拍冰儿的肩膀,欲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冰儿突觉胸中难言的涩滞,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况味攫住心房,回神见乾隆加大步子走得飞快,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冰儿终于如愿以偿骑上了小马,这是一匹非常漂亮的白色小马驹,性格也十分温良,乾隆派一名擅长骑射的侍卫做冰儿的“谙达”,教她策辔持缰。冰儿学这些算是极聪慧的,不消半日,就能提溜着缰绳,夹着马肚子,绕着场子小跑了,可她自己却不满意:“这马的速度也没有比健驴快多少,能不能给我换匹快的”

这位“谙达”名叫赵明海,是汉军旗人,憨憨笑道:“快的马当然不少,不过您现在骑还不合适。”

“为什么”

“小马性子温和些,不少大马不大愿意生人骑,闹起脾气来,就很难办了。说不定把人掀翻,命都不保。”

他越是这样说,冰儿越是不服气,嚷嚷着要到上驷院去瞧瞧,赵明海无权答应,只能好言哄劝着。冰儿见与他说无果,又去乾隆那里软磨硬泡,起先两次被骂了回来,她倒是越挫越勇,但凡面圣请安,有意无意就要提到骑马的事,乾隆终于给她说烦了,对赵明海道:“带她去上驷院挑马,她要高大暴烈的马,就给她挑高大暴烈的马。不信摔不怕她。”

冰儿自然雀跃,赵明海头疼不已,无奈领了旨意到上驷院,御马厩里的马是无缘问津的,但之外的好马还是很多供选,冰儿看看这匹看看那匹,总是不满意,直等转到里间,突然见厩里正在安静吃草的几匹膘健好马,眼睛才突然亮了起来。上驷院原属内务府,负责的司员忙道:“这马是喀尔喀刚进贡来的,虽都是上好的宝马,不过还未经驯化,性子野得很,等闲还不敢让人骑。”

冰儿天不怕地不怕,笑道:“不就是马么”眼睛一睃瞧中了当中一匹毛色纯黑的高头大马,指着说:“我就要那匹。”

司员陪着笑劝道:“小主子,这马看着安静,其实凶悍得很,几天前刚进来时,把几个苏拉累得臭死;下面有个娴熟骑马的主事,想过来试试马匹,还没有上鞍,马腰一闪,就给一脚蹬得老远,今儿还在家休息。您身子骨金贵,万一有个好歹,奴才全家命抵了也赔不起啊。”冰儿犟了一会儿,无奈那司员怕事,死活不肯,又伏低做小地赔笑脸打招呼,冰儿有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好怏怏离开。

然而,其心不死。等到赵明海和那司员发现出了大事时,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