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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未晏斋 5139 字 2019-04-24

娴皇贵妃一听又拿自己和孝贤皇后比,免不得有些不快,不过脸上还是谦恭的微笑,道:“是,臣妾明白了。还有,达尔汗亲王罗卜臧衮布去世了,和敬公主是不是要去科尔沁服丧”

乾隆怔了怔道:“自然要去。出降蒙古,而留京居住,已经不大妥帖,朕也是瞧着玲儿自幼儿没离开过孝贤皇后的身边,突然关山万里地去国,舍不得罢。但若公爹去世,做儿媳的不去奔丧,岂不是叫人笑话皇室连孝顺规矩都不讲了”目光瞥向冰儿,道:“你来听听吧。”

冰儿哪里关注这些,见娴皇贵妃俨然正位中宫,操持皇后事务,又见乾隆对她温语款款、详细指点,突然生出一股不平气:自孝贤皇后去世一年,后宫无主,娴皇贵妃代摄后宫事,眼见就要登上皇后的宝座,冰儿心里总为母亲不服;又因为那舜阿在扬州的种种劣迹,或多或少倚仗着贵妃堂妹的撑腰,心里的厌恶也转了一部分在娴皇贵妃身上。两下一合,脸上就没了好颜色,也想不起要人的事,睨了娴皇贵妃一眼问乾隆:“皇阿玛,那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那舜阿应该上路了吧”

乾隆一下子就听出了冰儿不加掩饰的挑衅味道,又瞥见娴皇贵妃的眼圈红了,板了脸道:“这不该是你问的话你怎么淋得这样子”他这时才发现冰儿的水红纱衫已经吸饱了水贴在她身上,袍底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滴;头发也湿得一绺绺贴在额际、脸颊;脸色微苍白,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气,不由有点心疼也有点恼火:“谁伺候你的这么不经心弄得跟落汤鸡一样你看看自己,有一点公主的样子吗把她宫里的人给朕叫来”

不用多久,满身也已湿透的苇儿等人已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等候乾隆的怒斥,苇儿想到一年多来伺候这个主子的委屈,眼圈鼻尖都红了,“呜”地哭出了声,又忙掩口憋住。乾隆看看冰儿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杀鸡儆猴是没有作用的,瞪了冰儿一眼还未开口,却不妨哪个小太监因淋雨着了凉,“阿嚏”就是一声响彻大殿,后面的人就和约好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打起喷嚏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别头见冰儿也是抿着嘴忍俊不禁,忍得腮帮子都一咕嘟一咕嘟的,不知是该发怒还是该笑,咳嗽了一声对苇儿等道:“怪也怪不得你们,只是以后多少要好好劝劝你们主子;就是劝不来也要及早告诉朕或者皇贵妃,就任着这个傻子在雨里瞎跑下去吧。冰儿你也下去,传个太医去瞧瞧,开几剂驱寒外感的药,别一屋子都病到了。你也是有毛病大雨天跑得叫奴才都追不上”

“皇阿玛,我还有事没说呢”

“什么事”

冰儿的眼珠滴溜溜直转,不由叫乾隆心生警惕,冰儿撒娇地笑道:“我要茶房一个小太监。”

乾隆不由奇怪:“怎么,你身边服侍的人还不够么”

“哎哟,那些笨蛋我一个也不要,全开发了也不要紧。好容易我挑中一个”冰儿眼睛一闪一闪的,带着些小小的狡黠,自回宫以来,乾隆还少见她这般有趣的神色,莫名地感到舒畅,这点小问题当然不在话下:“这也不是难事,马国用,去茶房吩咐一声,公主要谁就拨了过去。”回头一想也有些小关节:后妃公主们的侍应太监均有定数,不便随意增加,又吩咐道:“把五格格宫里不拘谁平调出去忻嫔有娠了,就预备着伺候小阿哥或小格格吧。”一个太监爬到伺候主位的地位不容易,乾隆虽视太监如虫蚁般下贱,也不肯显得自己半点不公平。乾隆想了想又道:“昨天内务府拿来的单子,说你身边的宫女子有快要放出去的了,新近内务府大挑,你选个看得上的女孩子,先让他们教养起来,以后也好使唤。”最后他慈爱地对冰儿笑道:“这下满意了”

“嗯。”冰儿点点头又望望娴皇贵妃,娴皇贵妃脸色沉静,嘴角边微微的一抹笑,然而瞥过来的眼神,还是稍微带了些轻视和厌恶,冰儿虽不善处事,却善察人,表情里这一点细微处不由让她心中不忿,当着乾隆的面不敢太过,恶作剧的心理又来了,暗忖着要开娴贵妃一个大玩笑才好。

冰儿屋里有些不妙,没隔两天出去找她的人一个个都病倒了。除了粗使的老妈子,苇儿等上房的丫头太监全部外感风寒,发着高烧不能下地,倒是淋雨时间最长的冰儿并没有事,她来来回回给苇儿拧着冷毛巾,抱怨着:“瞧你们的娇弱身子管不好自己,还来管我给我好好儿地躺在床上别动,我不缺你们服侍。小时候风餐露宿的日子我也过多了,要都一淋雨就病,早死野地了”

苇儿闪闪眼看冰儿,冰儿看透了她一般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苇儿脸一红:“公主呀公主,你这是叫奴才们说什么好呢。您这一开口就是死啊活的,奴婢可正病着,在宫里,这不是太忌讳了么”她尽量委婉地说,怕又把冰儿激怒,谁想冰儿笑道:“这是真话,说得好。”苇儿笑了笑,想爬起来,身上且又无力,不由自责:“瞧我,这会子就跟废物似的,还劳动主子服侍。公主,您也叫太医院瞧瞧,开几付方子,雨冻着,后劲可大呢”

“放心”冰儿笑道,“我可不像你们。不用叫太医,我给你们拟方子,叫新来的小正子抓药。我师父号称圣手药王,我好歹也是他的关门弟子,太医院那些个庸才可不入我的眼。”

主仆俩很少这么融洽地谈笑着,突然门外传来小正子怯生生的声音:“主子,皇上传话叫您去涵元殿暖阁。”

“知道了。”冰儿拍拍苇儿的被子,道,“你休息吧,我其实不用你们那么操心,你们受苦不说,我还不惯。”出门看见崔有正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也洗干净了,虽然小眼睛大嘴巴,模样还挺周正,又笑道:“怎么样,还是我这儿好吧。”

崔有正调皮地做个鬼脸:“敢情不过离皇上这么近,奴才有些怕。”

“有我呢”冰儿拍拍胸脯,“我好歹还是个公主,要是连你们都护不周全,我就别当了。”说罢直往涵元殿暖阁而去。

乾隆在暖阁里坐着,满面都是喜笑,头上是三层金龙朱纬玉草夏朝冠,明黄缂丝纱袍上还罩着石青朝褂,殿上的灯点得明晃晃的,只见冠顶的大东珠和袍上的平金绣龙熠熠生辉。冰儿觉得有些晃眼,闹不明白这时候乾隆怎么会还穿着朝服。乾隆见她进来,喜道:“冰儿,肃一肃也就罢了,别行大礼了,进来见见这是谁”

冰儿这才看清下首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人,不由惊喜出声:“舅舅”

正是傅恒,孝贤皇后的亲弟弟,冰儿的亲舅舅,也是乾隆最宠信的大臣。一年前,他以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改任经略金川事务,差使办得十分巴结,从京城驰往金川,只用了区区二十天。然而虽然国家倾尽国力,出征却不是快活差事:大金川土司莎罗奔仗着精明的才干和优势的地形,屡战屡胜,乾隆气怒之下,已廷讯并处斩了川陕总督张广泗、又把总督庆复赐了自尽,最后把向来宠信有加的首席军机、经略金川的讷亲在四川军营赐刀自裁傅恒在这样的压力下,无一事敢不禀而行,无一仗敢不谋而战,饶是这样,十仗之中,还有六七次是大败,傅恒几次几欲自尽,被属下救下,乾隆也长篇批红,要他善自保全,不失国体与大臣之体。

长期苦战,傅恒明显黑了瘦了,虽然为了见驾好好的洗了澡剃了头刮了胡子,但憔悴的样子还是遮不住。乾隆一个劲儿命太监宫女给傅恒打扇递毛巾,端奶茶送参汤,弄得傅恒都不好意思起来:“皇上再这么着,真要折煞奴才了奴才何时这么娇贵来”

“不一样不一样。”乾隆眉开眼笑,一叠连声地道,又转头对冰儿:“莎罗奔终于投表称降。傅恒代天受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