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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未晏斋 5196 字 2019-04-24

忡,疑惑的眼神飘到乾隆脸上,乾隆不知是气她还是怜她,又是一声叹息,曲了手指似乎要敲她脑袋,但临了只是用指背轻轻摩挲她略带细汗的额头。静静地过了一会儿,乾隆又问:“苇儿说你不肯吃饭,不吃饭伤怎么好得起来呢人是铁饭是钢,何况你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我叫小厨房给你熬点薄粥来,还有几样云南、江苏刚进贡来的酱菜,好歹进一点”

冰儿摇摇头:“不想吃,心里火烧似的,只是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吃药都咽不进去,别说是粥了。”乾隆情知她一定受了内伤,心里有些难受:“我当时也是气糊涂了。打重了吧御医有没有来诊脉不光外伤用药,也要煎两剂去心火、平肝郁的方子,千万别落下病根。”他皱着眉看着冰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其实还还好。”冰儿艰难地伸手把泪擦掉,转过头抬眼看看乾隆的神色,她精灵透的人,知道乾隆在后悔,憨憨地说,“没关系的,皇阿玛不要担心我。我从小挨打挨惯了的,这点伤不会有事。”

“还好好得你一头冷汗还要逞能”乾隆顺着她的身子瞟了瞟夹纱被盖着的伤处。虽然看不见,但知道当时流了不少血,纵不是皮开肉绽,也起码被竹板子抽掉了一层皮。刚才问疾时苇儿也说是打得或整或破,青紫僵痕重叠,无一块好皮肉,他心里直后悔怎么对冰儿动了这么重的板子,使原本生龙活虎的女儿此刻娇弱不堪,楚楚可怜,乾隆皱着眉头,轻轻抚摸着她,擦去她脸上的泪和汗,动情地说:“养不教,父之过。说是这么说,真看你挨打挨得可怜,我心里也在替你疼哪不管多难下咽,药和饭一定要好好吃记得吗”

冰儿心中又喜又悲,抬眼见乾隆目视自己不语,探试地叫了声“皇阿玛”,乾隆替她掖掖被角,关切地问:“什么事”

“你又要去忙吗”

其实乾隆这时正是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但冰儿的语气让他不忍拒绝,笑笑道:“不管忙不忙。你有事吗”他捉住冰儿那只象牙雕就般的小手。冰儿犹豫了好一会儿,看看乾隆欲言又止,已是盈盈两眶泪。

乾隆大惑不解:“有事就说呀。能答应不能答应都不要紧。你这是给我猜谜儿吗”

“皇阿玛,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冰儿终于开了口,开了口心事就放下了,乾隆感觉她的手心有些热,又有些冷汗;眸子里全是期待,又有些担心。乾隆觉得心都绞得痛了起来,点点头伸手到冰儿身下,仔细地抱她在臂弯里,把她的腰和腿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口里道:“你别动。要是弄疼了你,别忍着,要开口说我才知道。”

冰儿熬住移动给她带来的钻心的疼痛,把头埋进乾隆胸口,双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襟,呜呜地哭了:“打我记事起,我就不记得有人抱过我。义父义母再好也不是亲生的;皇额娘去得早,皇阿玛整天忙;我自己脾气又坏,从小被人欺负要学着自保,结果就弄得自己像块爆炭,稍有不顺意就爱反击过去,惹了一大堆麻烦。我今天怕极了,也不仅仅是怕挨打怕疼,我怕的是你气我恨我不要我了,我又要一个人冷冰冰地过了”

乾隆听得心头惨然:冰儿的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这坏脾气源自小时候的不幸生活他也明白,只不知道她心中满怀着渴望亲情的抚慰已到了这个地步又想起孝贤皇后,一时泪都要下来了,急忙忍住,轻轻搂住冰儿的肩膀柔声说:“以前七哥儿和你额娘仙去,我心情不好脾气也坏。其实我心底里是疼你的父亲疼儿女总和母亲、祖父母不一样。还是那句话:打你是为你好,不是气你恨你,更不是不要你你能记住教训,我还不喜欢你喜欢得紧你倒是觉得我对你冷淡,外面谁不说我宠溺你太过你不自知罢”

冰儿的泪水鼻涕都弄在乾隆胸前的衣服上,听了这话抬起泪眼看看父亲,又小猫似的侧脸偎进去:“有皇阿玛这句话,今天被打死也是值得的”

“又在瞎说了”

“不是瞎说”冰儿很认真地说,“虽然这顿打挨得真重,比以前挨过的都重但心里是舒坦的”她突然倚着乾隆的胳膊半竖起身子,屁股一硌,痛得她咧嘴直抽凉气,口却没停:“皇阿玛,以后我再不淘气了,再不惹事了,可你得一直这么疼我”

乾隆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倒像是在威胁了。好,我答应你,会把你以前失落的一切都补偿给你放心,你不失宠”他见冰儿如释重负地重新靠进他怀里,突然怜惜夹杂着一层愧疚:“你真的需要有人好好疼爱也好好管教。朕总是没有时间哪太后催立中宫催得急,我本来虽想只为你母亲一人留着皇后的位置,现在看来也不大可能了。朕总分不了心管后宫的事务。大清国该有个新国母了”他眉间锁了起来,万般不情不愿的样子,俄尔又松开,看看冰儿和蔼地笑。

冰儿的眼睛“扑”的一闪,立刻想起娴皇贵妃乌喇那拉氏,想起她那双妩媚的眼睛,看自己时却毫无喜爱的样子,心里便如石头堵着一般。

又过了半个月,冰儿已经能够起坐,乾隆忙着伪奏稿和准噶尔的事情,也没空来管她,她便赖着不肯去上书房念书了。书是不念,但闲得无聊起来,少不得在自己的房里舞刀弄剑、上蹿下跳,院子里养着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全部都遭了殃。苇儿不由要劝:“主子,您身子还没有全好,这会子不多休息着点再不然,上回您还说想学学女红的,奴婢虽然不才,倒也可以教教。”

冰儿依言,苇儿教她描了个最简单的花样子,可冰儿拈了针线绣了半个牡丹花瓣就不耐烦了:“老天,你们成日价就是这样打发时间啊这样的水磨工夫,我的眼睛都要看对了。”她一把扔下针线,伸了个懒腰:“放这儿,让针线上的人弄吧,我还是去花园里转转。”苇儿忙吩咐谁谁谁跟着,冰儿摆手道:“哪那么多麻烦”四下看看,指指新挑进来的小宫女细柳道:“就让她跟着好了。”

“细柳才进来不久,服侍人的规矩还没有学好。”

冰儿笑道:“那不是和我一样了甚好。”径自带了细柳走了。

细柳才十三岁,内务府包衣人家的姑娘,按规矩一年一挑,选进宫来服侍主位。细柳虽也和宫里的姑姑学了几个月规矩,到底第一回单独服侍主子,又听说这个五公主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因而只敢跟在身后,垂首屏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走了一会儿,冰儿倒是咭咭呱呱问这问那,细柳回话基本不超过五个字,且都是“是”“奴婢明白”“奴婢不知道”之类的。冰儿叹口气说:“原以为你刚刚进来,必然没那么无趣,没想到蓉格儿训练出来的,都是没嘴的葫芦。”细柳在身后抬抬眼皮偷瞟了冰儿一眼,从侧后面见她神色有些落寞,倒也没生气的样子,怔了怔忙又加快步子,追上健步如飞的主子。

一进花园,冰儿迎面就遇上了正在散步的娴皇贵妃,身后首先就是她最得用的韩嬷嬷,然后太监宫女们各各捧着巾、盆、壶、扇、椅子、衣包等等物件紧紧跟着。娴皇贵妃见着冰儿,上下打量一番,微微一笑:“五格格身上大好了”

冰儿视这次挨打为耻,听娴皇贵妃提起,心里就不舒服,更兼着本来对娴皇贵妃就没啥好感,冷冷道:“谢娴主子关心。好不好总算能走路了。”娴皇贵妃听她语气直硬,脸色不太好看,冰儿也不怕得罪人,接着又道:“娴主子见恕,现如今请安还是请不利索,上回皇阿玛有旨,暂时免了见礼。我这里也就放肆了。”只略低低头表示请安的意思。娴皇贵妃也不好说什么,但她素有涵养,笑道:“自然是免了,我们自家人,也犯不着闹这个虚礼。”

正说着,韩嬷嬷在身后轻声道:“主子你看。”娴皇贵妃凝神一看,却是细柳,非但直挺挺也站着,双手还抓着衣襟,好好的浅绿薄春绸袍子,抓得一道一道的褶子,娴皇贵妃不由一笑,走到细柳身边,轻声问道:“新进来的女子”

细柳答道:“是。”

韩嬷嬷喝道:“好没规矩你就挺腰子跟主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