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听呆了,张玉柱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直到行刑的太监来拉他,才带着哭腔求饶:“皇上,奴才一万分知道自己的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皇上饶奴才一次吧”乾隆瞧都不瞧一眼,伸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见张玉柱已经被拖到殿外了,转过脸看看冰儿,她也是一脸迷瞪的神色,似乎还没从这戏剧性的结局里走出来,不由好笑,道:“宫中内政肃清,有典有则,不是凭着朕的喜好,明白”
冰儿委委屈屈点点头,又忍不住道:“皇阿玛早点说,我也不吃这一吓。”
乾隆笑道:“不吓唬你一下,以后还不知闹出多少折子戏来。为出口恶气,连体尊都不要了,怕也只有你怎么肆无忌惮。你日后要再这么着,先头的痒痒挠就正好赏你一顿。”
冰儿“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伸手一抹脸上的泪水,却不料那刚打过人的手上乌漆漆都是灰垢,脸蛋顿时黑一道白一道,乾隆笑叹一声,从她袖口的镯子上扯下一块手绢,仔细地把她脸上擦净,那温柔慈爱的神色,一旁的皇后看在眼里,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乾隆见手绢下那张小脸蛋,虽然还有些灰渍,到底恢复了原本白皙皎然的颜色,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脸颊最丰润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两下,只是宠爱到此就是尽头了,说出来的话仍然并不多留情分:“慕容敬之是青帮首领,朕杀他是正国法,你既然认回公主身份,与他就不应再有牵连。出宫祭祀断然不可,就是在宫中,也不许乱动香烛。你实在要表达哀思,就去佛堂为他诵几卷经文,为他修修来世吧。”说完这话,便见冰儿眼中又浮上一层晶莹的薄泪,好在她并不曾胡闹,缓缓点了点头,少有的乖巧的样子。
一时张玉柱刑毕进来谢恩宫中刑杖沉重,三十杖下来,衣裤上血渍模糊,湮成一片,因而人也顿挫无力,周身战栗,说话时牙关相切,好容易才听出完整的句子:“奴才谢皇上教训,以后定当用心服侍主子,再不敢轻狂。”
乾隆道:“不光是你,宫里所有太监都当明白自己身份,朕的手里养不出刘瑾王振之流来。”顿了顿又道:“念你一向在朕身边服侍,今天的罪责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其他宫监有仗着自己御前侍奉,敢对宫里格格、常在、答应,抑或阿哥家中妾侍等不恭敬的,不仅依今日的例子痛加责处,还当发往园子里做苦役。朕的话记档,传旨令宫中太监听谕。”
张玉柱已经是听得一头冷汗,忍着痛在金砖地上连连顿首认错,又不待乾隆吩咐,转向冰儿认错:“求公主瞧着奴才是个吃屎长大的狗子,先前的臭话万勿放在心上,否则奴才成了齑粉也抵不过罪过。”
冰儿素来厌恶张玉柱,任他说得涕泗交流也不予理睬。一旁的皇后瞥了瞥她,心想乾隆此举除却为后宫正法规,亦是对宫中众人宣告对这位五公主的盛宠,以后她就是不在御前,大家也会忌惮着今日的事,不敢稍有冒犯。皇后暗里冷笑:宠溺孩子到这般境地,果真是为着她好么我自是皇后,难道将来还看一位公主的眼色过活
张玉柱作为御前的红人,因出语不敬而遭责打的事很快传遍阖宫,自然也少不了各种揣测,细细碎碎的流言也不知从何而来,总是遏止不住的。
苇儿心细,几番劝冰儿或是看望,或是赏赐,要给张玉柱做个面子,无奈冰儿鼻孔朝天道:“他那个小人,我见着都恶心,被打是活该以后我明白了,要看谁不顺眼,直接找皇阿玛给我出气。”
苇儿道:“宫中势力盘根错节,今日皇上为你出气,保不齐什么时候风水转到别人那里,公主又该怎么办倒不如今日显显肚量,才能叫人真心膺服,也指不出差错来。”
冰儿道:“你就是这点最庸俗我的肚量,不是靠着这些个虚头,该恨的人就恨,该敬的人就敬,才是活得堂堂正正。”
苇儿见不光劝不住,自己还落得个“庸俗”的名分,好在已经知道这位主子平素说话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德性,渐渐也不会为这些话暗自伤心难过了,叹口气道:“那奴婢为您收拾去园子的东西。”冰儿便觉得春风得意。
移居京师西北部的圆明园,满目都是青山绿水,凭空就去了三分暑意,冰儿顿感惬意。初到的三四日里,乾隆也没有命她去读书,万几多暇,倒携着冰儿在园子里好好逛了逛:“喜欢这儿么”
冰儿深深地点头:“喜欢,美极了”
乾隆淡淡一笑,见冰儿果然是欢喜之极的神色,粉绿的薄绸衫,雨过天青色的妆纱褂子,衬得略有些薄汗的她,两颊粉润得和园子里搭蔓而成的蔷薇花墙上盛开的粉蔷薇一般。而冰儿手中,正捧着折来的一把鲜嫩的蔷薇花,此时调皮心起,扯下一把花瓣,往空中撒去,天上顿时如同下了蔷薇花雨一般。
乾隆闪到一边,防着蔷薇花瓣落到自己身上,又道:“瞎闹什么仔细蜜蜂蛰了你”脸上却有隐藏不住的笑意,等冰儿疯完了,才到她身边,替她摘掉头发上的花瓣和叶子。后面服侍的宫女太监都离开十来步远,瞧着这位曾叫人厌烦的民间公主此刻受尽宠爱的样子。
“乾隆九年修的圆明园四十景,还是很看得过的。”乾隆道,“朕还打算叫洋毛子郎世宁照他们国家的风俗,在这里为朕设计几座西洋的花园小楼,一座水法,集万国景致于一座园子当然,地方还略小些,准备把附近的两座园子一例打通。等以后万国来朝,让天朝之威能震慑四海。”
冰儿吐吐舌头道:“那得好多银子吧”
乾隆笑道:“这又轮到你操心了么朕修园子,花的是内库的银子,一分都不用国帑。何况如今用夫役都是按日子算钱的,多少有手艺的人巴不得来挣点养家钱,又不是以前滥派徭役,是民心不定的因素。”虽然这么说,乾隆最后还是夸赞了一句:“国事虽不用你们操心,不过你总归不是以前的一味懵懂了。读书算是有进益的。”
正聊着,远远的小径上几个宫女太监服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