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阿玛,小正子不过是听了我的,千错万错也就是个不明事理,没能劝谏好主子,这么个罚法,叫叫罚不当罪”
乾隆不由好笑:“罚不当罪你倒能说几句人话了。崔有正带炮仗进宫,绑着乌鸦放炮仗,就是犯了宫里的规矩,你就是拿刀架着他,他也不能这么做朕罚他罚的是这个。你不用往身上揽罪名,这种主意,是你想的出来的么你是玩这种恶作剧的人么宫里这些下三滥的小太监,特别喜欢这些阴毒的花样,最是虫蚁下贱,朕还不知道”
冰儿欲要顶罪发觉自己也没办法,说不出话,崔有正的脸色更是白得发青。乾隆继续道:“崔有正以前就是偷东西,现在在你身边得了脸了,越发放肆,这么个腌臜种子跟了你,朕岂能放心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今天也逃不了惩处,不是为炮仗的事。朕问你,你凭什么和皇后顶嘴”
皇后插嘴道:“与臣妾顶嘴也就罢了,我也惯了。可她与太后说的那些话,臣妾听了心里都气得慌。”
“是么好长进”乾隆看着冰儿讽道,“倒是说给朕听听。”
冰儿低头,无话可说,皇后道:“太后劝五格格听臣妾的话,五格格直了脖子就叫:我才犯不着听她的,她见天儿就是找着茬儿弄我,不就是恨我和皇阿玛那年贬斥了她弟兄么太后说:难道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冰儿居然说:我只听对不对,要是不对,谁的话我也不听”
“好了,不要再说了。”太后开口说。
冰儿见乾隆脸色黑沉,唇边似笑不笑的样子,正是发火前的征兆,也有点怕了,要紧辩解:“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不管你的意思是什么”乾隆不等她说完,“敢对太后说出这种话来,朕就瞧着你是皮痒了”
冰儿眼圈一红,带着哭声分辩:“不是的,当时是因为”
“不要说了”乾隆手一挥,止住了冰儿的话。转头吩咐:“抬春凳出来,现成的板子,赏我们不怕死的五格格二十板。”
冰儿知道这宫里的板子难捱,听了就害怕,小嘴一扁,求救地望着乾隆,见乾隆别过头,理都不理她,又四下找救援,可是太后冷冷的,皇后一副得势的嘴脸,其他几个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嫔妃又战战地不敢说话,眼见春凳已经摆好,一个掌刑太监握着刚才的毛竹大板子站在凳子边等着,看着就叫人心里犯怵;还有一个则过来轻声对她说:“小主子,您还是自己个儿过去吧。”冰儿跪在地上赖着不肯去,想想现在的形势,把一张带雨梨花般的小脸转向太后,用委屈得要命的声音说:“太后,今儿是我不对,一着急就犯浑,我以后不敢了”
只见她手指交握,紧张得关节里都挣白了,别说太后,乾隆的心也软了,不过却要为冰儿立规矩,依旧板着脸说:“哼,你刚刚不是还要替你的奴才挨板子的么这会子这么脓包势逃不掉的,自己过去,还是让太监来服侍你”
冰儿不肯动弹,瞥瞥左右的太监似要过来拉拽自己,蜷着身子只是哭泣。太后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皇帝,今天打那个姓崔的小太监,嚎哭得我已经心里头不舒服。就当为我,不要打冰儿了。她没有规矩,皇帝好好和她讲,宫里头总要上慈下孝才是个样子。”
“是。”乾隆点点头,却琢磨着太后话里有话,此时也不方便问,只转向冰儿道,“太后仁慈,饶了你这顿打,还不过去谢恩”
冰儿暗暗舒了一口气,膝行几步跪到太后面前,脸上青红不定,泪痕交错,却是楚楚可怜,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伤心得厉害,抽噎着话都说不清楚,太后道:“谢恩倒不必,你是个女儿家,轻易也不宜动板子,但是今儿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错没错这会儿我乏了,回头还要问你。”乾隆忙道:“伺候着。”几个宫女都是娴熟的,扶着太后到后面寝宫去午睡。乾隆眼角瞥见皇后神情不快,只看着冰儿道:“跟朕走。”
九州清晏的清晖阁里,乾隆阴沉沉地品着一杯茶,手里拿着一支湖笔把弄着。冰儿长跪在炕下,肩头微耸着,还不时抬手擦擦眼睛。
“你少装蒜了就是这样的你对皇后还说了别的吧”乾隆问道。
“没有。我敢有一个字不实,叫我五马分尸”
“闭嘴”乾隆一把把笔摔得老高,“你再敢这副痞子腔调说话,太后饶你,朕这里不会饶你”他见冰儿一缩,确实是怕挨打的样子,静了静又道,“你什么时候能让朕清净些忙完了军国大事,看那帮龌龊官儿们拉网扯皮也就够受的,回宫透不上一口气,再来听你们的好戏,一个个嚼舌头聒噪、没些许安静的时候”
冰儿渐渐摸清父亲的脾气,知道此时再口不择言发他之怒,自己铁定没有好果子吃;最宜装可怜,于是抽抽噎噎哭得更委屈了。
乾隆发了一通火,泄了连日来积攒的怒气,真看女儿哭得气促颤抖也是于心不忍,冲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方缓过声气道:“起来吧。你这副样子”见冰儿站起来,又拍拍炕沿:“坐下吧。让朕瞧瞧你的脸。”冰儿颊上红肿,加上眼圈红红的,弄得乾隆心疼道:“论理你也该敲几板子。皇后母仪且不去说她,太后是朕的亲额娘,你什么时候见朕也大声对她说话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着脖子顶撞什么规矩”冰儿低声嘀咕着,乾隆白了她一眼:“想说就大声说”冰儿稍微提高了声音:“她还扇我耳光呢宫里连宫女都不挨耳光的,我连宫女都不如了这倒是有规矩了”
“你活该”乾隆端起茶喝了一口,随手拿起一叠折子放到面前,打开一本细细看了,又濡了濡朱砂笔,沉思了一会儿稳稳地批上了几十个字,放到一旁晾着,又打开一本,口里问道:“这下好了,彻底和皇后撕破脸,她那里住不得了。园子里大,这两天还好安顿,回宫后你住哪儿和谁都能惹点事来,朕看是没人要你这么一个格格。”
冰儿听着,别转头故意冷笑了一声,又跪在乾隆面前撒娇:“不么,我不再住到东西宫里去了。那里面我还不知道吗明面儿上看来好得亲姐妹似的,实际上背后斗得像乌眼鸡,怪没意思的。皇阿玛,您疼我,还让我再你身边服侍好不好”
“不好”乾隆有些诧异女儿的敏锐,但没有应和她,掰开她的手微哂道,“罢了吧朕可不敢领教你。宁寿宫还有几处空房子,你自己挑一所。”
“我不宁寿宫是老太妃们住的地方,我才不去呢”冰儿的手又缠住了乾隆,半撒娇半哀求地说,“阿玛阿玛,你不要我了吗那我就一头撞死算了”
“朕不要你”乾隆道,“别在这儿和朕泼皮无赖的,要撞死,四面多得是墙。懒得理你要么宁寿宫,要么就回皇后那里去,从此后乖乖地听话,少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