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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未晏斋 5231 字 2019-04-24

来盛宠的五公主有触忤皇后的地方,也多遭斥责。年小的嫔妃们愈发觉得战战兢兢,每日对皇后更加恭敬。

唯有冰儿是不信邪的,越因为皇后被斥,越发对皇后反感;越是对皇后反感,越想着法子搞些恶作剧作对。皇后见了她就头疼,可每日家都对着脸见面,避都避不开。

这日,乾隆突然驾临承乾宫,去皇后那儿只是虚应故事,径直往冰儿住的地方而去。冰儿下学还未及更衣,急急请了安,有些忐忑地向着乾隆道:“皇阿玛今日怎么有空到女儿这儿”

乾隆冷笑道:“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冰儿偷偷瞟瞟他,见他眯着眼睛,四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前几日皇后宫里宫人腹泻不止,你可知道”冰儿嬉皮笑脸道:“皇阿玛日理万机,连皇额娘的宫人身子如何都知道”

乾隆一副“谁和你开玩笑”的神色,皱着眉,手指关节在桌面上响亮地叩击了一下,道:“你少在朕面前牵三扯四御药房里就属你这里的太监宫女去的最多,也未曾听说请御医看诊。前后不过一个月,足足要了二两巴豆,是做什么使的”

冰儿想着便觉得好笑,脸上忍不住也带了三分忍俊的神色出来,嘴上还在装傻:“是么敢情我这里有小太监肚腹不畅快”

乾隆哼了一声,对一旁已经屏着气不敢动弹的人道:“不相干的人出去苇儿把各个门都打开,箱笼都打开。”

冰儿笑不出来了,问道:“这是做什么”乾隆横了她一眼,信步踱到书房,书箱里没搁几本书,横七竖八摆着些纸包和瓷瓶,纸包打开,都是些药材,瓷瓶里则是各色大小的丸子,有的还有些隐隐的的蜜炼香味。苇儿心道:怪道书房的火盆子和熏笼里常有些怪模怪样的渣滓和气味,敢情这主子把这里当成了丹炉。

乾隆带着三分怒意道:“统统丢了”

冰儿只是撇撇嘴,满不在乎说:“丢了就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乾隆猛地转过身盯着她,怒气似乎更甚了,却也没有发作。冰儿反而给他看得心里发毛,硬装出来的那丝“不在乎”突然潮水般的退去,只好直勾勾地看着书箱里的东西,抿着嘴不做声。乾隆只淡淡道:“乌七八糟的东西都丢掉。”苇儿瞥了瞥主子,不敢违拗皇帝的意思,把书箱里的七七八八都收拾了,拿装杂物的柳条筐装了出去,屋子里没了旁人,乾隆便见冰儿眸子中浮起来的不舍与委屈,压低声音道:“你如今也长大了,朕也不愿着老让你脸上过不去。然而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你要是真当朕只是一味地宠着你,不会惩戒责打,你也未免太瞧着你阿玛好说话了”

冰儿撇着嘴道:“皇上最大,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乾隆反手一下,在她脸上一抽,手离得近,用力也不大,粉白的脸蛋儿上倏忽一小片粉红,倏忽又消失不见了,余下些许火辣辣而已,冰儿心中却甚是愤懑,眼眶和耳廓边缘的红色远甚于刚刚脸上倏忽闪过的粉红。乾隆警告道:“你少装痞子说些欠抽的话是皮痒痒么”见她要哭,压低着厉声说道:“忍着不许哭和朕到皇后那里去”

恰好苇儿进来回话,乾隆沉着脸点点头,意味深长看了冰儿一眼,往门边走,苇儿赶紧上前打帘子,冰儿犹豫了一瞬,没奈何用袖子吸了眼角一滴快要挂下来的眼泪,也跟了上去。

皇后宫里,常有几个嫔妃来往请安、闲聊,见乾隆过来,含着笑一一请了圣安。乾隆虚抬双手,示意免礼,笑道:“这里倒是济济一堂呢,手里拿的是什么”

皇后拿过手里的纸张,笑道:“这次皇上圣寿,各位皇阿哥依例送来手书的贺寿对联,我们瞧着都啧啧赞叹,正商讨着是裱起来,还是配西洋玻璃的框子挂。恰好皇上来了,请皇上的示下。”

乾隆之前也看过几个儿子的对联,不过未太经心,此时静下心来看了一会儿,颇觉几个孩子的书法大有进益,然而心里却不是十足的喜悦,淡淡道:“小孩子的东西,不宜太靡费了,就装裱一下,好好收着也就是了。”目光定在四阿哥永珹的字上,一笔董体,且更显得飘逸,只是骨力不足,总体而言,是阿哥里面写得最好的。皇后见他总盯着永珹的字瞧,不由要锦上添花,笑道:“臣妾不大懂书法,不过也觉得四阿哥的字漂亮得紧,五阿哥也很看得过。三阿哥也还不错。”

乾隆这时才注意到最上面一张原是三阿哥永璋的,写的是柳字,然而有柳字的清秀,无柳字的骨骼挺俊,便显得俗了,对联也做得颇无新意,随大流之作而已,不由随口道:“差得远了。”说完才想起似乎先见到纯贵妃也在,抬眼一瞟,果然正站在皇后身边脸色尴尬,话既出口,也没有为了纯妃的面子随意扳回的必要,只是假作无意咳嗽一声,又岔到其他话题上。纯妃虽然难堪,少不得陪着笑奉和,只是没了以往那般大方泼辣,机敏自然。

冰儿踱到几幅字前,左右看看,确实是四阿哥写得最好,然而她心里和永珹不对付,也不愿意说好话夸赞,只道:“四哥的对联做得看不懂。”乾隆白了她一眼,倒也特别看了一下永珹的对联:“椿萱并茂交柯树,日月同辉瑶岛春”也不过是随常的寿联罢了,规整然无趣,纯妃笑道:“四阿哥聪慧,既贺父寿,又赞了母后襄赞的圣德,偏又毫不落字眼。果然是好联。”

一边新进的舒妃歪过脑袋瞧瞧,小嘴一撇却没有说话。乾隆笑道:“舒妃最是有家学渊源的,你说说看”舒妃陪笑道:“奴才又懂什么皇上在这儿,可不敢出丑了”一个字也不肯说。一边令妃倒是真不大懂,只是抿嘴儿笑道:“嘉贵妃姐姐也是聪慧的,四阿哥耳濡目染,可不是正心诚意的。”

纯妃原意是把永珹奉承攀附皇后的意思曲折地提一提,惹乾隆心里存个结,见众人这么说,只好顺着道:“可不是,嘉妹妹的儿子真真聪慧。”

嘉贵妃真正一个老实人,平素树叶掉了怕打头,如今为寿联的事起头,一顺儿都朝着她来了,不由有些着慌,拧着手中的帕子陪着一脸苦笑道:“自打永珹出生,就是在阿哥所长大的我又是个愚人,何曾有什么想头来”她自己也觉得说得哪里不对,可惜人太老实,一时又想不怎么说才好,只是心里越加发慌,难堪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乾隆听得不是话,见皇后的神色也有些尴尬,愈觉纯贵妃语涉挑拨,然而不好直接打击她,冷了脸对嘉贵妃道:“这叫什么话你要存什么想头别人要存什么想头都是妄念反倒是四阿哥窗课里自己写的:大道既存,何畏至善路遥;孝心实具,不在温凊奉养,心学研习得好极了,倒不知他的道在何方,孝给何人了。”大家只见乾隆变了脸色对嘉妃发作,却不大听得懂其间的关联,只有读书读得极透的舒妃心里猛然一跳,知道乾隆一来不喜欢永珹读书杂芜,不走程朱正道,二来不喜欢永珹摇摆翻覆,既心疼自己亲娘,又意欲逢迎皇后。

众人都不大敢说话,唯有冰儿不识时务地说道:“四哥这联,原就是写给皇额娘的吧也没觉得和嘉主子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