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扶掖支撑,手一抖就瘫软在地,撑了又撑亦没有挪动分毫。
“把她拖出去”乾隆终于开了口。和敬公主忙不迭地跪过去哭道:“皇阿玛,妹子是被打糊涂了,您饶了她吧她已经这样了,还能再打吗您非把她打出个残疾来么皇阿玛实在要打,就打我吧”冰儿闭了嘴,轻喘着,身上虽剧痛,这时却似乎无关紧要了,迷迷蒙蒙只觉得众人嘈杂的声音都离自己好远,也许乾隆还要罚她或许还要继续痛打,那她说不定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只是一切都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此生已与她无关了。
“把她把她”乾隆犹豫了好久,看看周围众人不一样的眼神,他下了狠心,“把她关到北五所的空房子里去没有朕的亲命不许放出来等伤好些,朕还要问话,若仍冥顽不灵,不肯认错,依今天的样儿再加杖责。”
令妃终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心痛。却见乾隆根本不看冰儿被强押的惨态,径直朝外走去,走到她身边时,压低声音道:“找两个细心的嬷嬷,去给她换身干衣裳,弄点棒创药涂涂伤口;再派御医去诊脉,用药施治不得耽误。仔细些,别落下病来。”“嗻”令妃忙答应。
乾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大步流星地走出承乾宫,外面地上还残留着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得淡了,却是好大的一滩,浸透鲜血的衣服碎片被雨粘在地上,在风中微微翕动翻卷,乾隆突觉心尖上一酸,想着冰儿蒲柳弱质,受这样惨酷的重责,一定已痛到肝胆俱裂、无可忍耐;而自己,于情于理,又不得不以此举塞悠悠众口,念及,顿觉心口也一般的绞痛起来。后面为乾隆撑伞的太监,见他猛地停下了步子,怔在那里,一时收手不及,伞沿上一串水珠斜飞入乾隆后领口。乾隆被冰凉的雨水激了一下,回身就是一记耳光抽在那太监的脸上,旁边大太监马国用忙接过雨伞,斥道:“怎么伺候的下去”又转身对乾隆道:“万岁爷,仔细手疼这等腌臜材料,让奴才来处置。”那太监紫胀着半边脸,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乾隆脸色暗沉,咬了咬牙,夺过马国用手中的雨伞,厉声道:“都下去朕一个人静静”也不待马国用说什么,径自向外走,到了无人看见的地方,方执起袖子装着不经意地掠了掠额角,偷偷擦了擦眼角险些要落下的泪水。
冰儿被再次拉出承乾宫门,浑身再被冷雨一激,伤口像突被火燎刀剜一般,猛地痛得撕心裂肺,眼前顿时一阵昏黑,肠胃里翻江倒海只是恶心要吐。在她身后,是直拖到北五所的滴滴答答一长溜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的恶趣味又来了。
女主,你原谅偶吧
、可怜孤凄病沉疴
醒来时,四周已经是阴冷的青砖墙,似乎寒气从地下直往上冒着,朝南的门紧紧锁着,北边的窗户都用木条钉着,窗户上是破旧的白绵纸,如今已成了黄灰色,绵纸的破洞上不能透进阳光,却有冷风呼呼地灌进来,雨水悠悠地洒进来。地上一层灰,不知多少时间没有扫过了,床上是红色的旧毡子,已被雨水的湿气捂得发霉,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另只有一条被捂得潮叽叽的破毯子,又硬又凉。冰儿呻吟着想转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却被袭来的钻心之痛搅得又差点晕了过去,她拼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熬住,正好一阵阴风吹过,被雨水淋湿、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全部转为冰凉,让她不由地打了哆嗦,突又觉得嗓子眼里干得冒烟,浑身毫无力气,渴望一口水润润喉咙的愿望极其迫切,因向外喊:“有人没有”自己觉得自己的声音喑哑如撕破厚纸一般,她咳嗽了几声,清清喉咙,又叫:“有人没有”
哪儿有人理她冰儿努力喊了好几声,才听到有个婆子不耐烦的声音:“嚎你娘的丧老娘是伺候你的奴才,给你支来喝去的”说罢,就再也没了动静。
冰儿觉得更冷上来了,浑身打着寒战,因为是伏在床上,所以很容易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心脏跳得很快,急促而飘浮,人昏沉,虽然极度难受,却也嗜睡,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竟沉沉进了梦乡,隐约间身边有个火炉,但也是冰冷的,她使劲想去够,却怎么样也够不着又似乎传来荆杖的声音,梦中的她怕得要死,却怎么也逃不掉、喊不出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人粗鲁地一推,入髓钻心的疼痛袭来,转脸一看,两个不认识的嬷嬷正在准备着给她上药。
“痛轻点”
两人笑着说:“是,轻点。不过痛总是难免的,少不得熬着些。”
层层衣物都已经被血凝固,撕扯开来时如同剥皮;药酒性烈,清理伤口时滚擦在血肉上如火燎刀剜而这样的苦楚绵绵延延,不知其终。冰儿痛得一身冷汗,渐觉眼前一片金星乱闪,渐次昏黑,再睁开眼睛时身上已经换了干衣裳,两个嬷嬷人也不见了,只觉得透心的寒冷,身上盖的那条潮叽叽的毯子一点都没有暖意,而口中干渴的难受更甚于身上疼痛,四处一望,墙角边远远的倒是放着一个茶壶,只是自己喑哑的声音呼唤几遍,也没有人理睬。
半梦半醒昏沉沉,看着天色由白转黑,渐渐点起烛火来,才有人到了身边,送上来一碗老米饭,两盘菜:“吃吧。”
“水”
等了半天,一碗带着淡淡茶褐色的水送到面前,就着喝了一口,却不是茶味儿,那人有些不耐烦地说:“还得我给你举着么自己拿着喝。”冰儿竭力伸手捧碗,手却颤抖着不听指挥,没饮上两口水,终于还是将碗打翻在地上,那人越加不快,嘴里嘀咕了句什么,气哼哼把破瓷片捡了,甩了门出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吱呀一声开了,听声音是换了个人过来,上来摸了摸冰儿的额头,轻声自语般道:“怎么这么烫”把饭菜移近了些,道:“都冷了,快吃吧。人是铁饭是钢,甭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糟践自己。”“我在哪儿你是谁”冰儿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嘶哑又暗沉,嗓子像被刀划拉过似的,钝得发痛,她狠命清了清喉咙,然而咽喉干燥得要出火,连一点唾沫星子都没有。
那人挖起一匙饭,送到冰儿口边:“这是哪儿这是宫里惩罚有罪宫人的地方。我是谁熬到这个年纪呆在这个地方,你指望我是谁”
冰儿顿觉自伤,慕容业死了,已经让她觉得眼前一片黯淡;如今父亲又如此忍心,那么惨酷的责打不算,还发落到这里不闻不问。想到这里,冰儿别转开头,避开那一勺饭食:“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那人又把饭送到嘴边,“上头来人说了,照顾上不能有闪失。我这条老命,虽活得辛苦,还是想要的。”外面便听见有人远远的说:“矫情凭是哪宫的姑娘,到这里来还使什么二主子脾气爱吃不吃”那人回头向外道:“得得,你少说两句吧”勺子依然坚持地伸在冰儿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