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胡舒寅忙上来跪着给乾隆把脉,笑道:“不妨事的。可能是皇上乍悲乍喜的,又疲劳了这会儿,休息休息就好了。臣开一帖清养调理的药茶,皇上喝两剂就应该没事了。”
“皇上安心休息吧,”皇后那拉氏说,“皇上一国之主,不为自己,也该为大清天下保重身子。冰儿如今缓过来了,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儿,不过毕竟只是一个公主,闹得皇上这样,传出去了,知道的说皇上体仁慈爱;不知道的,那起子小人又不知要搬出什么闲话来”
乾隆此时心情大好,加之也确实疲倦了,丝毫没有计较皇后的话,笑笑道:“太医已经说不妨事了,皇后你也不必太担心。朕还要看看冰儿,确定她没事”
“皇上放心。太医都确定了,他们有几个脑袋,敢打这个诳语”令妃擦了眼泪,笑道,“皇上您先去歇吧,这里有臣妾呢。您明早还有早朝呢现在,您可不用辍朝了”乾隆拗不过去,见冰儿确实平稳多了,就顺着众人去休息了。皇后见乾隆对令妃比对自己还信任,眼波一闪,脸色便阴沉了下来,见令妃浑若没有瞧见自己在场一样,忙前忙后招呼宫女侍奉冰儿,甩甩手笑道:“这景仁宫你是主子,我在这里也不便,你忙吧,有事情着人过来吩咐便是。”
令妃听得这样酸溜溜的话,未免一愣,见皇后神色,知道犯了她的妒意,她是只栽花不种刺的温柔性子,却不知自己因何终于卷进后宫隐然的暗波里来了。
这场要命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大早,天还是蒙蒙亮的,冰儿悠悠醒转,一睁开眼,浑身都是不知何由的痛,不由轻声呻吟。一旁值侍的宫女倚着墙角迷迷糊糊听见声响,却是蓦地惊醒了,凝息听了一会儿,才听到若有若无的第二声嘤咛,那宫女忙起身到床前,揭起帐子一角,轻声问道:“公主醒了么喝点水可好”冰儿也觉得口中干燥得似要出火,有气无力“嗯”了一声。
那宫女忙到桌前,从焐子里取出温温的蜂蜜水倒进杯子,奉到冰儿唇边。冰儿只觉一丝淡淡香甜清洌从口至咽,一线舒爽之至,神气也清明了许多,借着帐中微光,看见那宫女正是自己宫中服侍的苇儿,光线不明,看不见她的脸色,只看见腮边有些晶亮,冰儿伸手去拭,不想牵动了身后伤口,一阵痛触电般袭来,她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苇儿急道:“公主别动要不要叫御医都在外头伺候呢。”
冰儿喘息定了,才觉得哪里不对,问道:“我在哪里”
“在令主子的景仁宫。”
“我怎么会在这里”
苇儿道:“说来话长了。总之皇上开恩赦免了主子,怕您伤重,特地叫令主子细心照顾,外头御医都是全的。”她话没说完,已经听见冰儿鼻子发出轻蔑的声音,心知冰儿此次大恨还未消除,脸上只好假装没有听见,又问:“主子还用点什么么乳鸽汤、野鸡崽子汤、银耳和热奶都是现成的。”
冰儿只觉得恶心,伏在枕上把头别了过去,半晌轻轻说声“不用”。苇儿见她这副样子,心里虽痛,毕竟醒来还是好事,带了三分笑道:“那公主再睡一会儿。”冰儿没有发出声响,眼睛阖着,睫毛却不停地微微颤动,苇儿放下帐子坐在一旁,坐到天大亮,然而帐中呼吸声促,也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她知道冰儿一直未曾睡着。
天大亮后,宫中诸人都起身侍奉了,令妃也着人来问,苇儿轻声把好消息说了,虽知道冰儿早已醒了,然而知道她此时心境不佳,推说又睡下了。令妃得了信儿,又惊又喜,亲自来探望,还没有揭开帐子,就闻听门上报来,乾隆来了。
自然先是接驾,少不得喜滋滋说了冰儿醒来的事。乾隆的脸上露出笑来,也不多说什么,拔脚就往冰儿的卧房走去。小宫女打起门帘,乾隆一眼见女儿头朝里俯卧在床上,步子略滞了滞,终究快步上前,坐在床前定睛瞧着女儿。
其实瞧不清楚,除了依旧杂乱、沾满尘絮的一头乌发,只能看见小半边侧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乾隆不忍打扰冰儿睡眠,轻轻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却看见冰儿眼睫边猛一眨动,才知道她已经醒了。“既然醒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北五所的人说,你至少昏迷了两天,就昨天晚上进了点参汤,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骨哪吃得消”乾隆温语款款,柔情似水,然而那边紧闭双眼,唯有睫毛似控制不住一般上下抖动,少顷便见泪水一点点从眼角渗出来。
那边早有宫女捧了膳食了,闻听冰儿醒来,早就备好的。
乾隆目光一巡睃,亲手拣了一碗人参乳鸽汤,几个宫女忙把冰儿的头扶过来,背后用大引枕靠好。乾隆舀起一勺汤,自己先尝了尝:“平日里你们年少皇子皇女从不用参,不过现在你身子大虚,御医说还是补一补。”说罢,把汤匙送到冰儿唇边,口里还絮絮道:“先少吃点东西垫垫,一会儿还要用药。”
冰儿一时百感交汇于心头,也来不及分辨是喜是悲,反射般地一别头躲开了。
“不烫,趁现在温热,快喝下去,好得快些。”
“要好做什么还不是死了干净”冰儿不光后脑勺对人,说话也像吃了火药似的,能多冲有多冲。
乾隆在后宫从没受过谁的气,一时脸上下不来,脸色一沉,把汤勺一放、药碗一墩,气哼哼站起了身,快步走向门口。屋里众人突又遇变,正不知乾隆要如何发作,个个面无人色。乾隆走到门口,停了一会儿,却又回转身,只淡淡地吩咐:“苇儿,伺候你们主子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下去。别由着她任性”说罢,自己打起帘子,跨出门槛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半缘心恨半缘哀
大家都在庆幸,冰儿却似极委屈地拉起被子蒙住了脸哭。苇儿鼻子一酸,端起汤来,劝道:“公主,你好歹把汤喝了。这是在令主子的景仁宫,您别太任性。”“滚开我死我的,要你们献殷勤”被子里传来冰儿没好气的声音。“好容易拣回了一条命,别再死死死地吓奴才们了”冰儿扭身不理。苇儿抹了眼泪又劝:“其他不谈,就看在奴才们为您守了一夜的份儿上,别再叫奴才们为难了”说着,声音已带了哭腔,满屋子人都跪了下来:“小主子,就为奴才们保重吧”
冰儿冷冰冰道:“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