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转眼睛又说:“怪呢见天儿忙什么脚不点地的别是又有人请你逛勾栏去了逛了就逛了,反正我现在是只没脚蟹,也不好出府,只好由了你去。”英祥上前拧拧冰儿的腮帮子:“小丫头,又吃飞醋了你答应我去,我还不愿意去呢”
“那可保不齐”冰儿推开他的手,笑道,“你不想那玉玲珑,我倒还想呢那天在我身边,媚答答的那个劲儿,还真算个软玉温香,可惜我不如驸马爷您能怜香惜玉”
“你一个我还对付不过来,还怜什么惜什么”英祥又好气又好笑,“吃醋吃到哪里去了晚上的点心用过了”冰儿点点头,英祥笑道:“那就早些安置吧。明日我有一天假,好好陪陪你”冰儿笑道:“哟,明日有假,今晚上看来不得安生了”说了这风话,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掩嘴葫芦一笑,俏生生的眼睛斜着瞥过去,英祥见她眉眼中春意盎然,不由上前携了她的手,嬉笑着往房间扯。
屋里服侍的人上前伺候两人洗漱,冰儿坐到妆台前卸妆,英祥来到她身后,从西洋玻璃镜中看着冰儿粉玫瑰般的脸蛋,忍不住凑上前偷偷亲了一口,又拿梳子帮冰儿通头发。一会儿,苇儿指挥着小丫头端着脸盆走进来,冰儿拿香胰子净了面,小丫头递上白玉瓶子盛放的宫制茯苓珍珠膏子,冰儿用指尖挑了一点在手心化开,正准备涂脸,突然从镜中看见苇儿冲英祥使了个眼色,英祥便会意地点点头,心里登时不舒服起来。果然,英祥放下梳子道:“我出去一下。”
冰儿便说:“你去你的,我还好拦着你”苇儿便在冰儿身边执巾栉伺候。冰儿见英祥走了,胡乱把茯苓珍珠膏涂在脸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苇儿:“你今年二十还是二十一”
苇儿道:“奴婢二十一,过了年就该二十二了。”
“哦,原该放出去了。”
苇儿一愣,脸一红一白的:“公主原也该二十五才放出去。”她见镜中的冰儿冷冷的脸上剑眉一挑,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得罪这个“冷面公主”了,心里突然有些委屈,赌了气道:“若是公主瞧着奴婢讨厌,倒也是可以早早地撵了出去。”
这一说,倒是冰儿不好意思了,她笑道:“你又在瞎想了谁瞧着你讨厌”却又从镜里看到有一个小丫头进来冲着苇儿使个眼色,苇儿便急急说:“公主,奴婢得告退一下。”
冰儿最是肚子里藏不住的,皱眉道:“等等什么事情神神道道的跟这个跟那个眉来眼去的”
苇儿这才知道冰儿无名火的由来,心叹这个主子越发像乾隆一样容不得别人藏奸,陪笑道:“门口有个远头的亲友打抽丰,额驸爷已经去处理了,您别担心”
冰儿却起身道:“帮我把头发挽起来。我要去看看”苇儿见冰儿这样,知道以她的脾气,拦是拦不住的,只好照办。冰儿雷厉风行,疾步来到角门口,见英祥低着头,一脸温柔正说着什么,心下狐疑,探头一看,却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低头跪在门外,也听清了英祥的话:“姑娘这话,我可不敢当。公主府郡王府里使用的女子,暂时不缺,且也不敢让姑娘承担这样的贱役。姑娘听我的话,拿着这二十两银子去,不拘哪里的远亲,总有个投奔的地方”
冰儿转身盯视着苇儿问:“这是哪门子的亲友”
苇儿近来愈来愈怕见她这样锐利的眼神,低了头道:“我以为”
“你以为”发作了这一句,冰儿瞥见英祥已经诧异回头,知道自己声音高,惊惹了大家,剩下的半句骂人的话就咽进了肚子,转过脸望英祥的神色,他有些小小的尴尬,但并不心虚,只稍微愣了一下就说道:“你别错怪苇儿,她哪里知道里面的情况回去我说给你听。”
冰儿平了平怒气,顺势走到门口,打量跪在地上那个素装女子,恰好她也抬起头来,翦水双瞳盈盈亮亮正对着冰儿,那眸子里有凄凉,有温婉,也有委屈和无奈,但就是没有丝毫的惧色。冰儿倒是一怔,这白衣女子眉眼疏淡,唇色发白,下巴尖得让人生怜,算不上美貌惊人,却清幽得如山野的淙淙小溪,冷静得如雪山的皑皑坚冰。冰儿不知何由产生一股敌意,冷冷道:“不必回去说了。既然是客人,延请到前头花厅里,奉茶上来聊聊才是道理。”
英祥自觉坦荡,但是莫名而生的不快还是涌了上来,只是妻子这话虽然语气怪调,内容也可称体面,哪怕是山雨欲来,也不得不承领着,安慰地瞥了那素衣女子一眼,却见她神色安详,也不需人扶持,自己扶着门框起身,轻轻掸了掸膝头的灰渍,见英祥在看她,弯弯膝盖叉手一福,也不多言语,跟着就进了公主府。
“你是哪里人”冰儿出口语气平和,但问题仍让人感觉咄咄逼人,“怎么会寻到我这里”
谁知下面那女子并无惧色,跪在地上拜垫上,弯弯腰显得很有修养地答道:“奴是关外人,父母随着案子流配,后来殁在配所,奴原来已经许了人家,照道理是不需要陷进去的,因而获得配所地方官批准,央着送父母棺柩回到老家,没成想我许的那家人给了一百两银子发丧,却又退了庚帖,另聘了妻子。我央人把父母的棺柩送到承德时,银子盘缠就都花完了,不得已将自己身子卖了二百两下葬父母。”她抬起脸,亮晶晶的眼睛大方落落地看了看英祥。
冰儿已然明白了,也转脸看着英祥笑道:“原来是侠情王爷路见不平,救助弱女,倒是一段佳话”
英祥对那女子道:“那银子是我看你孝顺,又不容易,赏赐给你的”
话音未落,那女子道:“爷此言差矣,爷再不稀罕银子,二百两也不是寻常小数。既然是卖身银子,为奴为婢,才是奴的本分。爷不嫌弃,我什么粗活都做得再者,老家已没有亲戚,除却断了婚姻的那户人家,也别无投奔的地方了。”
冰儿在唇角挑了个冷冷的笑:“你这样的可人儿,为奴为婢做粗活儿,莫说你的爷他不忍心,我也不好意思呢我倒有个主意,你的爷屋里只有我一个,平素里也寂寞得紧,他既然已经称呼你姑娘了,你就到他身边做姑娘好了。”
英祥惊愕地看着冰儿,见她不是说笑,但也不是正经八百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气愤,那白衣女子也抬起头来,旋即磕头道:“奴没有这个福分”
“身子既然卖了,卖得彻底一些倒不好”冰儿站起身来,冷冷道,“我乏了。”
身边侍从忙问:“那那这位姑娘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