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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未晏斋 5162 字 2019-04-24

进屋时,看见英祥执笔在写字,冰儿见他神色似乎平静,上前一看,纸上淋漓尽是墨色,福晋要练英祥平和的性子,从小只让他练隶、楷、篆等需气息下沉、静心舒力的字体,所以英祥不擅草书,不过此日也是一笔张狂的行草,似乎心中烦絮,需用笔意来抒发,定睛瞧去,也能认得二三,大约是:“有别必怨,有怨必盈,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谁能摹暂离之状,写永诀之情者乎”仿佛在哪儿读过,因而问道:“这写的是什么”

半天不搭理。

冰儿知道英祥确实是生气了,若在平时,挥退侍女,皮了脸上去揉搓一番,天大的气也能消一大半,不过此时哪里要看他的脸色,见问一句话下去如石入水,自己就有气起来,轻哼一声,嘟哝着:“我一声谢还不够么你也别太过分了”自己打起帘子闪身离开,也不顾身后那人气得鼻息粗重,就是不愿意说句软话搭理他。

入晚,内室摆放的秋兰香气萦绕,鼻端却还是香火的味道,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慕容业的身影,平日不想还罢了,一旦想起慕容业惨死菜市口的情景,心里酸楚作痛,顶得胃中难受欲呕,又呕不出来,偏生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只觉得太阳堂胀胀发痛,烦闷不堪。

不觉又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却是因粗鲁的一声:“往里面去点。”

冰儿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房间里的蜡烛都熄了,只有外间还余着灯光,朦胧照着这里。英祥把所有侍女都打发了出去,自己解开衣扣,脱掉鞋子,坐在床沿。冰儿往里面挪了挪身子,英祥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肚子,双手枕头,一只脚还跷在床外头。冰儿听见他的呼吸半天还不能匀净,知道他一直没有睡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今天吃了枪药了”

英祥半天不说话,冰儿翻了个身打算去睡,英祥才压低声音道:“那是谁”

冰儿一愣,不过她素来没有什么不敢说不敢做的,答道:“是我哥哥的忌辰。”

“哪个皇子”

半晌听到回答:“不是皇子,是我义兄。”

英祥隐隐记起以前提及过这么个人物,可惜那时候没有在意,此时心中顿生酸意:“什么叫义兄”

冰儿道:“我义父的儿子,小时候是最疼我的哥哥。后来后来死掉了。”英祥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她细细的解释,心里更生疑窦,欲待要细问,又怕问出什么来,欲待不细问,心里总似堵了痞块,不得通畅:“你就只有这么多说”

“还要说什么”

英祥心头大忿,心道:说什么你与他不是亲生兄妹,究竟何来这样念念不忘的情愫然而冰儿语气不快,就像吃了爆豆子一样,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这股气只好憋在心里,不知怎么排解了,翻身睡了过去,一夜不再理睬。

偏偏接下来几天都是英祥休沐,小夫妻两人日日相对坐,各自板了一张脸,又无话可说,连架都吵不起来,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儿,英祥终于忍不住道:“我出去一下。”

冰儿不识趣地问:“去哪儿”

英祥忍了气,又不能不答,只好泛泛说:“找朋友谈谈天罢了。”

“不是又去什么花街柳巷吧”

英祥怒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告诉你皇阿玛去啊”冰儿忍不住说:“我出不了门呢你反正只管去啊多找几个粉头安置在你的浅晖院,直叫莺莺燕燕真热闹呢”苇儿要来劝,冰儿怒声道:“你们又来多什么嘴额驸爷自己长着脚,他要去哪里逛,是我们这些没脚蟹能干涉的”不管是谁,连鼻子带脸一顿冲,谁都不敢说话了。英祥自己换了衣裳,摔了门帘就走了。

花街柳巷是去不得的,好在总有知己好友可以共图一醉,本来没喝酒还矜持,三大海南酒下肚,肚子里的话就腾不出地方,直要往外倾吐了。冰儿当年和慕容业的秘辛,虽然知情的人不多,知情的一些侍卫什么的也都严防着不敢乱说,但曲里拐弯地探问,星星点点总归让英祥知道了一些。干脆全部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个一星半点的,再加上自己的胡乱揣测琢磨,心里越想越多,就浑不是滋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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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带着一身酒气,却不想进公主府,面对那张似乎已经突然变了容色的脸,心里想着一星半点儿的那些秘辛,回顾起以往的点点滴滴,那些恩爱缠绵翻作一句话:“假的都是假的”吞了苍蝇似的恶心难受,徘徊在二门许久,连小豆子都忍不住要问:“爷这不进去”

“不进去”

英祥翻脚就回头出门,小豆子拦在门口,赔笑道:“爷,虽然隔壁是郡王府,不过一来福晋事无巨细都是要问的,二来浅晖院里头鸠占鹊巢,反倒是咱们不方便。”

英祥恨不得抬手甩小豆子一个耳光,可惜平时宠惯了,竟下不去手,小豆子油里油气笑道:“爷,床头吵架床尾和,多大的事儿嘛啥话是说不清楚的”

英祥怒道:“你什么时候被她收服的”未及小豆子答话,早在二门后的穿堂内张望的苇儿奔了过来,笑吟吟道:“果然是额驸爷回来了我们主子正在一遍一遍地望呢今儿炖了山鸡,是西山刚送来的鲜货,经了秋霜,格外的肥嫩,还要请额驸爷赏脸尝一尝呢我们主子还问,这段时候有南来的好大的肥蟹,九团十脐,鲜得打嘴不放,不知额驸爷吃不吃得惯”

她一叠连声地热情招呼,倒让英祥心里略松乏,想着也有些事问清楚省得生疑,虽则仍板着脸,还是叫两人连推带拉,一个逗哏、一个捧哏,掇弄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果然是一阵逗人馋唾的鲜香味,不过英祥此时胃纳不佳,看着冰儿用长长的铁箸拨弄一只硕大白铜火锅里的食料,坐下挥退了侍女们,木木地坐在冰儿对面半晌,才说:“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不过想听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