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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未晏斋 5160 字 2019-04-24

人的脸就是狠狠一拳:“我打你个不忠的妖孽”那个人被打翻在地,口角流血,捂着青起来的脸颊尚要反抗置辩,又几个人打太平拳一般上来对他拳打脚踢,不知是确实对他的不敬生气,还是仅仅要出一出自己心里的恶气。被打的挣扎了几下,愈发如同想要对抗还手一样,打他的人也渐渐增多,围成一圈,中了邪一般下手越来越重。

王硕祯在高高的位置上,见那人先还被打得连连惨叫,后来除了喊打声就听不到他的动静了。王硕祯心里发慌,站起来想说点什么阻止疯了的人群,突然耳边一声咳嗽,他的目光飘向林清,林清一脸峻色,嘴角下撇,冷漠地轻轻摇了摇头。王硕祯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杀鸡儆猴的意思,只是用这样一条人命来内斗,纵使是成功驭下,也实在太残忍了。可王硕祯一句话都不敢说,呆呆地坐下,屁股下的那张椅子,宽大而冰冷,让还身处炎炎早秋的他起了一身粟粒。他的眼中渐渐映入一滩血迹,鼎沸的人声也渐渐淡了下去,众人散开,庭中血泊里的那个身体,异样地扭曲着,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脚里短短一阵抽搐,就再没了动静。

林清清清喉咙说:“诸位果然正义凛然这个人,死有余辜”他指着下面那具新尸首,锐利的眼睛环视着四周,盯牢了每个人的眼睛,声色俱厉:“我教生死存亡之际,不能再有这样的叛徒。望大家能够随时警惕,互相检举,把危难消弭在开始之际。谁告发叛教之人,赏红莲一朵,来世圣母亲自审判,可减罪孽一条谁敢做对不起本教的事,今日这人就是例子”他的话说完,又是狠狠地四下看了一圈,见人人自危的模样,才转换颜色,对王硕祯跪倒叩首,举起双臂三呼万岁:“少教主洪福齐天,英明神武,乃白莲圣母在人间的化身少教主领导本教,定能消灭清妖,驱除鞑虏,恢复我汉室江山少教主万岁万万岁”

虔诚的人们跟着他对王硕祯顶礼膜拜,高呼着“万岁万万岁”。王硕祯以往很享受这个感觉,今日却觉得异常的恍惚,面前这些熟悉的人影,如今妖魔似的,与自己远隔着十万八千里,又与自己逼近得呼吸相闻。他努力动了动寒冷麻木得失去知觉的手指,却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硕祯僵硬地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外两进,他与奕雯是一人一个房间,不过两小无猜,常常会混在一起,也就是聊聊天谈谈心,偶尔握一握她雪白的手腕,看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美丽眼睛。他打起奕雯房间的竹帘子,里面陈设简单,桌上一个陶瓶里插着一大把野花,鲜艳而蓬勃,让他枯死般的心稍稍有了些生气。奕雯呆呆地望向他,脸上犹有泪痕,问道:“你来干嘛”

王硕祯满腹愁苦,又不敢说,坐在奕雯身边,自然而然地执起她一只手,奕雯也没有反抗,顺从地让他握着轻搓。“我们如今还走得了么”奕雯问道。

王硕祯大人似的叹着气:“大约是走不了了。”

“为什么”

“我被盯着,你也被盯着。走到哪里去呢”王硕祯凝视着眼前那双白净修长的手,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可这美丽,如今可以握在掌心,以后呢他们真的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等死么”

“我也不知道。”王硕祯想着今天死在庭院里的那个倒霉鬼,心里禁不住惊悸、发憷,前路一片渺茫不,甚至连路都看不见他无比地低落、悲观,对奕雯道:“雯儿,我看我是死定了你不用劝我,我自己已经想明白了,我们是打不过官军的;其他人可以投降,我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其他人投降了可能可以活命,我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连逃出去找个地方藏着都做不到了。雯儿,我其他不怕,也不怕死,不过我以前在兖州曾经看到一个谋害亲夫的妇人被凌迟的场景,一刀刀割肉,割到最后血都流干了,骨架子上流的都是黄水,我当时吓得一个多月都做噩梦。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们被官兵攻破了,你给我个痛快好不好我可不想被千刀万剐,太可怕了”

奕雯生气地一把掩住他的嘴:“胡说八道什么”她心里却知道他不是胡说八道,王硕祯不仅是王伦之子,现在还是清水教名义上的主宰,朝廷心目中的首犯,如果被擒,凌迟磔刑是跑不了的对一个本性善良,几乎无辜的孩子来说真是残忍极了

他们俩喁喁地说些悄悄话,排解心里的苦闷,突然听见门帘子一响,抬头一看,一个教众拎着一把刀,瞪着通红的双眼,对奕雯嚷道:“清妖吃我一刀”

奕雯一声尖叫,闪身躲开,她虽然不大习于练武,但从小好动爱玩,反应很迅捷。那刀带着风声砍在桌子上。王硕祯蹦起来怒喝道:“你干什么上回葛老大的事情不记得了么”

那人对王硕祯执礼甚恭,可随即又用刀指着奕雯:“葛老大对少教主不敬,该杀可杀掉这个清妖,就是对白莲圣母最好的祭奠少教主洪福齐天,让小的也多得一朵红莲吧”

王硕祯闹不明白这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张口结舌只是本能地挡在奕雯前面。外头脚步嘈杂,旋即门帘被用力扯脱了半边,谭青培沉着脸站在门口,很快抢步上来,王硕祯怕他也要对奕雯不利,紧张得直咽唾沫,却见谭青培狠狠一拳砸在那人后脖子上,趁他踉跄不稳之际,抱着他的头用力一扭,“咔吧”一声,颈骨折断,这个人无声无息地死了。谭青培瞥瞥奕雯,厉声道:“你不会当心点”也不多废话,转身要出门,几乎与迎面一个人撞上。

迎面这人脚步匆匆,差点被撞后第一件事却是向里头瞟,待看见王硕祯和奕雯都好好地站着,才松了口气抬头看挡着自己的是谁。他目光“霍”地一跳,脸色更加阴沉,嘴角一如既往是皮笑肉不笑的:“哟,谭先生来得好快”

谭青培拱拱手道:“二当家的来得也很快。”

林清笑道:“我来么,是因为听说有人要对奕雯不利,刚刚听说,一口气没喘就赶来了”他故意只说半截,抬头去看谭青培的脸色,谭青培是个肚子里不藏奸的人,根本没有多想,只是说:“那就好。幸好我来得早”他不喜欢多说话,厌恶地看了看尸体,转身出门了。

林清眼神复杂,一个人思忖了半天,才又抬眼看着王硕祯和奕雯,王硕祯很怕他,几乎又要腿里筛糠,林清却笑了笑说:“这个人意欲滥杀无辜,确实该死。谭先生杀得好”意味深长瞟了王硕祯一眼,又道:“刚刚到我那里检举揭发的人很多,一些教众不大听话,该当处置还是要狠狠地处置。他们互相盯着,我们这里消息才充分,少教主驾驭也才容易。”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奕雯这才敢偷偷凑在王硕祯耳边道:“怎么我反而是无辜那个人反而是该死”

林清的话自相矛盾,但对错与否全在他嘴里,他替天发言,别人除了唯唯诺诺,别无置喙的权力。王硕祯“嘘”了一声,怜爱地看着奕雯嘟起的樱唇,示意她不要口角招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