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年轻僧人抬着老僧前行,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一样毋庸置疑。
而老僧也安然坐在滑竿上,几乎不自己走动。
进入大山这四天来,方恨水虽然很疲劳,但无需那个年轻僧人再去吩咐什么,他主动的去找水源,去找食物。他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仆从,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两位主人。
坐在一块干净的青石上,老僧看了一眼艰难攀爬着往高处去寻食物的隋人背影,嘴角挑了挑道:“你可看得出来,他与之前不同”
“弟子觉着,他因为畏惧而妥协了。”
“为什么如此”
“因为隋人即便心怀妖魔,也还是怕死的。”
“哈哈”
老僧似乎心情极好,忍不住开心大笑道:“我在很久之前就动念东行,看一看这个出过十一年前那大魔的大隋是怎么样的强横跋扈。没有来之前,即便是我也觉着隋人不可欺。因为当年那人用最直接的手段宣告了这一点,所以我从没有怀疑过。但是这次来,我却发现隋人远没有想象中强大。”
“既然如此,隋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只割一条肉罢了,便能将一个隋人变成奴仆若是十一年前西行那人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尘涯想了想说道:“但弟子也觉着,这隋人心中还有不屈。”
“谁心中都有不屈,就看怎么去降服这不屈。我在大雪山的时候闭门静思,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东边的妖魔大举入侵的话如何应对,又或是佛宗向东传教如何展开。我想了很久,确定隋人之志不可夺,只能杀。所以若是想让佛宗教义遍传东土,只能将隋人壮年甚至老人都杀死,只留孩子慢慢教诲,才得归化。正因为这是一件根本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断了往东土传教的念头。”
“现在,我终于明白当初是我太执迷了,这世间又怎么会有真的不屈之人隋人之所以强势,是因为他们没有败过,所以他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败。百年之后,这种思想已经让每一个隋人都变得骄傲。但实际上呢只需在他们身上割一条肉,他们就会臣服。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遵从。”
“隋人不是不可破,隋国也不是不可破。回去之后,我要向明王说明此事。”
老僧笑的很明媚,眼睛里的得意也很浓烈:“不往东走一遭,就看不清迷雾后的事实。隋人的骄傲是多么虚伪的骄傲,隋人的不败是多么可怜的神话。”
“师尊,那此人是不是应该一路带回大雪山,让明王看一看,隋人原来就是这样的。”
尘涯问。
“如果不需要杀他,自然还是带回去的好。”
老僧淡然道:“不过,今天或许就要杀他了。”
“为什么”
尘涯问。
老僧叹道:“一路上我动念查看,这山虽然雄伟峻阔但却是一座死山,山中除了树木野草之外再无活物,长安城夺天地之玄机兴建,抽尽了这山的灵气,所以山中没有东西吃,什么都没有。而那个隋人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尘涯一怔,想了想道:“省些,可以吃几天。”
就在这个时候,衣衫褴褛的方恨水艰难的顺着斜坡爬了回来。他气喘吁吁的走到老僧面前,愧疚的说道:“对不起什么吃的都没有,连野果都没有找到。”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老僧和尘涯眼神里的异样。一瞬间,恐惧就充满了方恨水的心头。
就在他一愣的时候,尘涯往前挪了一步。
方恨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跪下,然后挚诚的叩首说道:“割我的肉来吃吧,我愿意将自己献给法师。”
这句话一出口,倒是让尘涯和那老僧怔住。
片刻之后,老僧得意的笑声飘荡在大山深处。
尘涯问,你自己不吃
不吃
为何
省着些走出这座山,就不用吃我了。
但这句话,方恨水没敢说。
、第一百五十章 赌注和约定
第一百五十章赌注和约定
很让方解意外的是,演武院的学生宿舍并不是集中在一起的。而是很零散的在演武院中分布,有的在花园,有的在湖边,选择的都是风景最美之处,而不是干巴巴一片房子。这种布局让方解十分欣赏,唯一不够体贴的就是食堂不管送饭到宿舍。
不管住在哪儿,吃饭只能在食堂。
方解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换身衣服,当麒麟看到疲惫到几乎软翻在地的方解连忙迎上去,而方解则谢绝了麒麟背他走最后这段路的好意,硬撑着自己走进屋子里。没顾得上打量这三年属于他的房间是什么布置,方解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整个扔在床上。
就这样躺了十分钟,方解稍微缓过来一口气之后扒掉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换好院服之后又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出房门。在出来的那一刻,他让自己看起来很jg神,隐藏住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近似于往常那样走出院子。要知道,能做到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走路就已经殊为不易了。
才走出自己的院子,方解远远的就看到远处两个人并排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当看到方解的时候远远的打了声招呼。
是裴初行和虞啸。
方解看到这两个人,眉角没来由的挑了挑。
他在脸上挤出歉然笑容,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真是抱歉,应允了要拜访两位兄长,只是出了些状况没能成行,还望两位兄长海涵。”
方解施礼后道歉道。
裴初行和虞啸连忙伸手将方解扶住,裴初行微笑道:“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怪你。家父知道之后还特意交代我,让我登门去看望你。半路上遇到强人你的运气也太差了些,要知道di du的治安向来极好。只是因为你住在散金候府,我知道散金候最近出了长安所以便没有去,还想跟你说句抱歉呢。”
虞啸也道:“当ri比试的时候你已经疲乏,遇到强盗再做拼争自然会吃亏些。不过幸亏你修为不俗,若是换做常人只怕已经遭了不测。”
方解知道这两个人都有意拉拢自己,所以也表现的极客气。但正是因为这客气,反而拉开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虞啸和裴初行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看得出来方解刻意表现出来的谦逊和礼貌。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说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裴初行也虞啸谁都没有再提登门拜访的事,也没再提他们的家族对方解的邀请。他们不说,方解也乐得放松。快到食堂的时候又遇到了谢扶摇和莫洗刀他们,众人结伴一同去吃饭。
不得不说,演武院的伙食确实很好。
而且演武院不禁止喝酒,当然酒菜都不是免费的。说好了虞啸今ri做东,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抢着去结账。方解是小气,张狂和莫洗刀是缺钱,而至于谢扶摇和裴初行,更不会做在他们看来抢着结账这样很小家子气的事。这便是世家子弟与普通百姓的区别所在,若是普通百姓朋友一起喝酒,往往都会抢着付钱,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对朋友的尊重和显示自己的好客不吝啬。
而在世家子弟看来,若是说好了谁结账而另一个人把钱付了,那么这绝不是表现敬意,而是侮辱。因为即便再多银子的一顿酒饭,他们又怎么会在意相对银子来说,他们更在意的是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