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第一次进京”
“哦”
方解笑了笑,低头喝茶吃干果:“祝您好运。”
这位县子一怔,觉得那少年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郓城县子陈博来真的很紧张,紧张到连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不停的打颤。他垂着头不敢抬起来,汗水顺着下颌大颗大颗的滴落。他的两只手很规矩的放在大腿两侧,但手却在不停的剧烈的颤抖着。
东暖阁里确实很暖和,但绝没有到让人汗出如浆的地步。
陈博来的祖上曾经追随大将军李啸平灭江南,也曾立下过不小的战功。战后因功封为世袭县子,但他们陈家在几十年前其实就已经没什么地位了,到了他这一代更加不堪,甚至一个做官的人都没有。
他继承了爵位活的还好些,可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也就这一套子爵服饰。虽然有百姓养着他,可百年来家族越来越庞大,那一成不变的食邑早就入不敷出。若不是这次征伐西北,陛下陛下打算找一些曾经大隋的功臣之后做做宣传,他只怕此生都无望走进长安城,走进太极宫。
陈博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因为害怕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扭曲。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将自己说的那句话收回来。只有山野村妇才会盘着腿坐在土炕上说话,这句话是他说的。说完这句话半个时辰之后,他就看到了盘着腿坐在土炕上,一边用手捏着点心吃一边看奏折的皇帝陛下。
这不可能
陈博来的家族虽然已经逐渐破落,可在普通百姓面前依然好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他出行必然会将自己的衣服熨烫的很平整,他时刻保持着一位子爵应有的风度。他以为相隔数千里的长安城里,那些贵族们也是这么干的。
可是今天他发现自己错的真他娘的离谱。
皇帝皇帝怎么能盘膝坐在土炕上一边吃东西一边批阅奏折还要一边接见臣子他竟然还脱了靴子,竟然吃东西的时候也会咂巴嘴这简直这简直完全违背了大隋的礼仪教化之道啊。
“回头礼部的人会安排你们到军营里转转,讲讲你们祖辈的功绩。再过阵子你们几个在群臣宴席上也要说,至于怎么说礼部的人也会教你。群臣宴会找一些在百姓中颇有威望的士绅来,多提提大隋以往开疆拓土的事,有好处。”
皇帝等了一会儿不见陈博来说话,抬起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个家伙竟然吓得完全傻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笑摆手道:“你先在一边坐着,一会儿怀秋功来了让他教你。苏不畏,叫方解进来。”
苏不畏应了一声,转身出门。不多时,陈博来就看到那个毫无礼数的土包子少年走了进来。他听说过方解的名字,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德行的人。
“倒是胖了些”
等方解施礼之后,皇帝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方解道:“顿顿有肉。”
皇帝扑哧笑了出来:“出息你在外面候着的功夫也不短了,饿了没”
他指了指面前的点心盘子说道:“拿去吃了吧。”
方解犹豫了一下没动,皇帝再次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嫌弃朕的东西”
“不是是不够。”
方解厚着脸皮说道。
皇帝笑得越发开心起来,笑着吩咐道:“苏不畏,再去拿些点心来,陈博来他们几个料来也饿了,就在这里吃。”
苏不畏赞许的看了方解一眼,对方解微微点头示意。因为西北的战事,陛下从昨儿个心情就极不好。没想到这个少年才来,竟然能逗得陛下龙颜大悦。他命人取来点心,方解也不拘束,上前先将陛下之前指的那个盘子端起来,狼吞虎咽,哪里有一点什么礼仪可言。
陈博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看着方解傻了眼。
“错了”
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看着吃相极不斯文的方解说道。听到这句话,陈博来心里一喜,心说皇帝终极还是看不得这种吃法的,这分明是野孩子才干的事。
“莲蓉饼应该最后吃。”
皇帝认真的说道:“这盘子里就莲蓉饼是甜的东西,难道你连甜品要放在饭后吃的道理都不懂还有,你看看,这虾酥最好吃的不是里面的虾,而是外面的皮你这不会吃东西的笨蛋,竟然全都掉了好歹你已经进了演武院大半年,怎么这些东西都没学来么”
理直气壮的指责,就好像演武院的主课该教怎么吃虾酥似的。
“臣有罪”
方解同样认真的回答,然后将盘子里的酥皮一股脑倒进嘴里:“咳咳太干了陛下赏口水喝”
皇帝白了他一眼,随即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不等苏不畏让人填个杯子给他倒,方解过去抓起茶壶直接嘴对嘴往里灌。这下连苏不畏都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看了皇帝一眼。
方解抹了抹嘴,不等皇帝说话也不等苏不畏呵斥,他俯身极认真的说道:“这茶壶陛下赏给臣如何臣家里还缺一个传家宝。”
“朕记得你是孤儿,连家都没有就开始搜罗传家宝了”
皇帝似乎是有些不悦。
“大隋是臣的家。”
方解站直了身子,理所当然道:“臣有兄弟姐妹千千万万,所有的百姓都是臣的家人,我们相亲相爱,而我们有一位仁慈也威严的父亲,对我们所有兄弟姐妹一视同仁恩泽均布,就是陛下您。”
“啊”
皇帝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马屁妙极,该赏”
陈博来在心中一声悲鸣这这个叫方解的少年,也太特么无耻了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后谋君心
第一百九十二章后谋君心
苏不畏知道皇帝有话和方解单独说,所以微微欠着身子请陈博来他们出去等着礼部尚书怀秋功。几位第一次来长安城第一次进宫觐见陛下的外臣,畏首畏尾唯唯诺诺的出了东暖阁,梦里一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行了,别卖乖了。”
皇帝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道:“在陈博来他们几个面前装这副样子,是不是他们怎么得罪了你朕没戳破你,是因为你在密牢里关了这些ri子朕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坐下来说话朕有事问你。”
方解垂头应了一声,心说皇帝竟然什么都能看得出来。从第一次见到这个皇帝开始,方解就知道这个男人有着能洞察一切的实力。朝廷的大臣们中又不少以聪慧著称的,可他们和皇帝比起来,似乎一点儿也算不上聪明了。又或许,皇帝并不是那种天生很聪明的人,而是在后天积累下来了足够多的经验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