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罗耀不曾有过一点儿父亲这两个字的温情。
母亲告诉他,就是因为当年他的父亲太过溺爱儿子,他大哥罗武才会犯下大错,因为那件事罗家几乎倾覆。
可是,罗武犯下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
罗文一直想问问罗耀,可惜没有这个勇气。
“仲伯”
罗文在小湖边的石凳上坐下来,看着对岸的高脚楼自嘲的笑了笑:“你说这个大院里,甚至整个雍州城乃至于整个平商道,除了父亲自己之外谁还能zi you出入那座楼子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跑进去想找父亲炫耀我临摹的秋猎百兽图,我只是想得到他一句夸赞罢了但父亲却撕了我的画,然后狠狠的扇了我一个耳光。”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枯瘦但腰板拔的很直的老者,看起来最少也有六七十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全是刀刻斧凿一样的皱纹。很深,就好像西南边陲被风吹了几十年的那块盐碱地。
“那楼子里,少爷还是不要去的好。大将军的话,少爷也还是不要违背的好。”
这个老者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一句,语气冷的就好像他背后缚着的那个纯钢剑匣。
“仲伯,你就不能说句暖心的话”
“暖心的话,多半是假话。”
仲伯道:“老奴不会说漂亮话,只会说实话。”
“那你告诉我为了一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值得劳动父亲亲自迎接出去五百里父亲不是不知道在长安城我和那个叫方解的有过什么过节,何必以国公之尊上赶着去贴一个小辈的冷屁股”
“大将军做事,别人谁也猜不到用意。但这么多年来,大将军没有做错过事。”
“对啊”
罗文冷笑:“就算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谁也不会说他做错了在这样一个家里,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因为触犯了什么他规定的事而被杀了。”
“少爷从小到大,没少犯错。”
仲伯语气冷冷的回答。
“我故意的。”
罗文回头看了仲伯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自从我知道大哥是被他亲手打死的之后,我就一直很害怕有这样一个父亲,谁不害怕大哥是做错了事,就算该死,难道非得他自己动手想对杨家的人表忠心,把大哥送去刑部不行”
“大将军保住了罗家上上下下上百条人命。”
仲伯看了他一眼,语气依然冷静平淡:“若非如此,也便没有少爷。”
“哼”
罗文哼了一声,捡起一块碎石丢进湖里:“仲伯,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照顾,他知道我和你最亲。可为什么我去长安那三年,他就是不许你跟着我我跪下求,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走了。”
“你是大将军的儿子,长安城里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
罗文低声咆哮道:“他自始至终其实就不在乎我送我去演武院,正是御史台的人联合弹劾他最猛的时候。他不上抗辩的折子,而是将我送去长安难道真的是为了锤炼我我不傻把我送去长安演武院其实和杀大哥是一个道理,他就是想保住自己的官位爵位罢了。生在罗家,最大的不幸便是血缘至亲不如那件国公麒麟袍。”
仲伯不说话。
罗文冷笑:“你怎么不替他辩驳”
仲伯摸了摸背后冰冷的剑匣道:“我一直在少爷身边。”
罗文脸sè微微一变,然后笑了笑:“原来你也会说暖心的话。”
“少爷心里苦,但大将军心里更苦。”
仲伯看向对岸的三层高脚楼,沉默了片刻后语气怅然道:“等少爷你真正的长大,就会明白大将军的苦衷。”
“不需要。”
罗文摆了摆手:“我是罗文,不只是罗耀的儿子。”
“少爷心中有戾气。”
仲伯道:“需消一消。”
“怎么消”
罗文问。
仲伯道:“少爷吩咐就是了。”
“我想杀人。”
罗文道。
仲伯停顿了一下回答:“只要不是方解。他现在身份是钦差,杀不得。”
罗文起身冷笑:“算了你虽然在我身边近二十年,但终究你是父亲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大将军府的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少爷后面小门来了客人”
罗文脸sè猛的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
大将军府后院小门一共也没开过几次,只有那些特殊的客人才会走那里。罗文不敢参与罗耀的事,但不代表一无所知。
“几个”
“一个”
“让他走吧,就说大将军不在”
“是”
“等下”
罗文脸sè变幻不停,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被心里的好奇战胜:“开门,迎到我的书房”
罗耀的妻子楚氏从来都不会过问罗耀军务上的事,她甚至连王府的ri常杂事都不过问。她常年独居在一个小院里很少走动,便是大将军府里来了客人她一般也不会出去。她的小院里除了亲信下人之外也很少有人进去,罗耀有时候一个月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