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修伦斯已经在东疆打了不少胜仗。
现在,洋人控制的区域最深处已经从海岸线往西推进了一千三百里。先后击溃了庆阳军,江都军之后,洋人在正面战场上的敌人已经越来越少。但莱曼生气的缘故是因为修伦斯可以带着队伍突飞猛进一千三百里,却拿不下一个边城凤凰台。
凤凰台的战略位置太重,洋人一日拿不下来,凤凰台的黑旗军就好像插在他们背后的一柄刀子,时不时就会拔出来捅他们一下。为了减少损失,洋人的补给队伍要多走至少六七百里的路才能给前线送去弹药和粮食,多走的这段路,多消耗多少
况且,在洋人眼中那些全都该死的隋人比他们之前灭掉的楚人要凶悍的多。在以往他们攻占的任何地方,奥普鲁帝国的士兵都可以大模大样的走在街上,一个人就能吓住一个村子的人。可是在这片土地上,洋人的将领甚至不敢派小队人马出去执行任务,一旦有洋人落了单,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从时间上来算,洋人在东疆消耗的时间已经灭掉了三个东楚。
纳兰定东看着面前潮水一样退下去的洋人军队,然后看向那些依靠着城墙坐下来的疲惫的士兵们。在洋人队伍退下去之后,那些自发来黑旗军中的百姓们涌上城墙,为守城的士兵们递上去食物和水,而工匠们则开始尽快修补城墙。
凤凰台的城墙是用从不远处梨山整块大石建造而成,所以才会如此坚固。若是青砖城墙,只怕早就已经被洋人的炮火轰坍塌了。
“你们有和洋人一样强大的武器。”
站在纳兰定东身边的独臂年轻男人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发现。
“不得不说,方解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他说。
纳兰定东笑了笑:“所以说成功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我家主公能有今时今日之成功,是因为他准备的足够多且看的足够远,比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看的都要远。说起来当初黑旗军的将领们都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主公要下那么大的力气来打造火器营,现在才知道原来主公已经看到了大洋的另一侧。”
沐闲君没有否认什么,虽然纳兰定东的话有些过,但他知道这些话不假。
“东疆人,会念着你们黑旗军的好处。”
他说。
纳兰定东笑着摇了摇头:“千万别这么想,东疆早晚也是我家主公的。”
沐闲君的眉头挑了挑,眉宇间带出一股杀气。
“你想杀我不是一次了。”
纳兰定东根本就没有看他,依然看着远处:“可你想了多少次就忍了多少次,因为你很清楚现在东疆离不开我黑旗军。你那个父亲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已经越来越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看看现在各军来投靠谁就知道了东疆战场的主导权已经逐渐不在沐府身上,而是我黑旗军。”
“所以,你还是收起想杀我的念头吧。”
沐闲君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待击退洋人之后,沐府和黑旗军之间必有一战,那时候,我必杀你。”
纳兰定东却笑了起来:“别胡乱发誓,老天爷听着你,若是你发了誓却做不到岂不连老天爷都会嘲笑你现在不回沐府不回你父亲身边,何尝不是因为你对他失望所以有些时候还是应该正视自己,这样才能看清楚未来。”
沐闲君攥紧了拳头,很久之后,又有些颓然无力的松开。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血狐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血狐
纳兰定东当初并没有想到,沐闲君最后的选择并不是赶回沐府去见沐广陵。沐自欢回去之后为了自保,说不得会铤而走险。纳兰的连环计本是想让沐家就此反目,最起码要闹的沐广陵不得安宁。
或是因为沐闲君看破了纳兰的计策,所以只是派了一个得力部下赶去沐府报信。
“你不回沐府,就不怕你派回去的人赶不及,让沐自欢先回去了虽然沐自欢的修为不怎么强,可毕竟是你父亲信任的人,若是他偷袭,你父亲未必有所防备。”
纳兰有些好奇的问。
“他的修为,又岂是沐自欢之流可以伤得了的就算他毫无防备之心,沐自欢也没那个本事。况且信任他这么多年来到底信任过谁”
沐闲君的语气里有些萧索,而纳兰定东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一个很不同寻常的字眼他。沐闲君没有如以往那样提到沐广陵的时候用父亲二字,而是用了一个他。这个他字,很能反映沐闲君此时的心境。
沐府对赤眉军下手的事,毫无疑问对这个一直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打击不小。其实这和这一年多来他的转变不无关系,如果在以前,沐闲君绝对不会认为沐广陵对赤眉军下手有什么错处。身为沐府家主,无论在什么时候沐府的利益都要摆在第一位。现在东疆各军已经有向黑旗军考虑的迹象,如果再不有所行动的话,沐府在东疆的统治地位就会岌岌可危。
可是现在的沐闲君,和以前不一样。
蓬莱岛上那一战之后,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他目睹了参与了那五千壮士为了保家卫国而拼死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他的心情怎么可能不受影响他和那五千壮士并肩作战,那些士兵的血洒在蓬莱岛的每一寸土地上,也曾溅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那血是热的,他怎么能不动容
蓬莱岛一战,他看到了人性里最让人震撼的一面。
蓬莱岛之战最后的日子里,岛上的守军失去了补给失去了支援,他们饿着肚子和船坚炮利的洋人开战,谁也无法想象最后时刻那些士兵们是怎么坚持的。到现在沐闲君也忘不了那用布条子裹紧了的干瘪小腹,忘不了那握着兵器却不停发抖的双手。
饥饿,绝望。
这些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没有击败那些士兵们,洋人的强大实力也没有击败他们。他们用自己的死书写出世间最高傲的尊严。
纳兰定东没有见到那一战的惨烈,但他能想象的出来那五千沐府兵是怎么尽责的。是的,那是军人的责任。也许他们平时在地方上曾经作威作福,也许他们曾经欺压良善,也许他们打过老人欺负过妇女,可是在那个岛上,他们曾经的错都被血洗净。
军人,永远是不能理解的一个群体。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大部分军人都会铭记自己的使命。
正是这人性中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