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的筹谋,几十年的沉淀。
换来的却不是那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不是那九龙座椅。
如一梦
方解换了一身衣服,依然是他习惯穿的黑色锦衣。不过这件锦衣上有淡金色的龙形刺绣,并不是那种刺眼的金黄,而是淡淡的金色。天色暗一些的话几乎看不出来,阳光照在上面才会反射出一些金色光华。
这件长衫和他封王大典那天穿的,一摸一样。
他从马栏山关的关口上一跃而下,如一只巨大的雄鹰从山顶飞落。当他从关口上跃下去之后,紧跟着上百道黑色身影跟着他从雄关上掠下去。那场面之震撼,直指人心。想象一下,这么多人从几十米高的城关上一跃而下,那一个个的黑色身影多么的让人难以平静
方解在前面疾驰,他身后项青牛精挑细选出来的百十个黑衣江湖客紧随其后。这些修行者的修为都很不俗,是道宗各宗门的精锐子弟。傍晚的余晖中,这些人在峡谷中如一道一道的黑色流光般一闪即逝。
他们的目标,是北方。
马栏山北边,是沐广陵的大营。
穿过峡谷,一般人最少要走一天的时间。但是对于这些修行者来说,这段路程耗费不了多长时间。
当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之后,他们已经穿过陈搬山的队伍。
夜色中,士兵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两侧的石壁上有人飞掠而过。为了不惊扰陈搬山缓缓后撤的队伍,方解并没有停留。
在方解身后,距离他最近的是依稀黑色道袍的项青牛。后面是叶竹寒,石湾等人。
到了月亮刚刚挂上树梢的时候,已经看到前面一片灯火连营。
沐府兵
方解在一块大石头上停下来。
刷刷刷的轻微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百十个江湖客在他身后停了下来。众人注视着远处的灯火处,每个人都没有说话。
廖生和黑泽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带着七八个黑衣江湖客离开了队伍。
很快,沐府兵大营外面的暗哨就被清理干净。
对于廖生和黑泽来说,干这点活儿轻车熟路。
方解从大石头上掠下来,双手向后一拂,负手朝着沐府兵大营正门走了过去。那些黑衣江湖客一部分停留在原地,一部分往山坡上掠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嗖
一支响箭从辕门箭楼上射了下来,戳在距离方解不远处的地上。
“来人是谁再靠近一步乱箭射死”
箭楼上,当值的沐府兵弓箭手大声喊着。
方解身后,项青牛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猛的一抬头。在他身后,一尊他的幻象如巨神一般膨大起来,这内劲形成的巨人足有十几米高,带着一股子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项青牛往前迈了一步,那巨大的幻象也跟着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是实打实的内劲踩在地上。
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请沐广陵相见”
项青牛一声大喝,那巨大的幻象也跟着张嘴,就好像是幻象说出来的话语一样,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紧跟着,整个沐府兵的大营都沸腾了。当值的将军紧急下令吹角,军营里一队一队的士兵朝着辕门这边聚集过来。
辕门扣的沐府兵只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再看时,一个白衣独臂的年轻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方解”
这个白衣青年叫出了方解的名字。
“沐闲君”
方解也认出了他。
“黑旗军武王果然好气魄,只带着几个随从就要来踏破我沐府大营”
沐闲君的声音很冷,就好像万年不化的坚冰。他死死的盯着那个黑衣青年,本以为再见时会很平静,却依然难以抑制心里的波涛。这两个人遥遥相对,一黑一白,如此的醒目。
沐闲君托起自己那条空荡荡的衣袖,问方解:“一别三年,还记得当初如何断我一臂的吗”
方解点了点头:“虽然不算什么成就,但还没忘。”
沐闲君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浓烈的仇恨,很快就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你我在再次相见会是在怎么样的一种场合。我曾经想过,选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找你复仇。却从不曾想到,第二次相见是你打上门来。”
沐闲君虽然还在笑,但语气却越来越寒冷:“是来杀我父亲和我的”
“当杀则杀,能不杀,则不杀。”
方解的回答,语气平淡无奇。
“好一句当杀则杀”
沐闲君往前垮了一步:“若不是你,沐府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若非是你,我也不会失去一条胳膊。若非是你,我父也不会日渐憔悴这一笔一笔的债,就算你不来,我终究也是要找你去要回来一些的。”
方解缓缓摇头:“即便没有我,沐府当亡还是要亡。”
“君儿”
脸色阴沉的沐广陵从大营里缓步走了出来,叫了沐闲君一声后说道:“你先退下,武王远来是客,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失了沐府的待客之道。曾经我沐府门客三千,鸡鸣狗盗之辈尚且奉为上宾,堂堂大隋第一个外姓王大驾光临,怎么能失了礼数”
沐闲君没再说什么,走到沐广陵身边站住。
“见过王爷”
沐广陵深深一拜:“我现在还视自己为大隋之朝臣,所以当对你行礼。”
方解摇头道:“你做这些举动,心里舒服吗“
沐广陵眼神一寒,杀机突起。
方解那双眼睛,似乎能穿破夜色直接看穿沐广陵的心思:“你这人虚伪了几十年,已经忘记了自己这是虚伪。沐闲君恨我,溢于言表,这是真性情。你比他还要恨我,却为了自己那所谓的气度而憋着心里的怒气,想必不会好受。”
方解道:“你是大隋之臣也好,不是也好。对我行礼也好,不行礼也好。你我之间的关系,也早已经不能同处一室。”
“说的好啊。”
沐广陵冷笑道:“你是要做皇帝,对不对”
方解看着沐广陵,反问:“你能做”
沐广陵的表情几乎都扭曲了,却还强忍着。
“难道你来,是想用江湖上的方式了解你我之间的恩怨”
他问方解。
方解道:“我来,只是想劝你一句。当初我在云南道的时候,曾经安置了不少南燕的朝臣,这些人虽然失去了权势地位,但最起码可以带着家人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富足的继续生活。我知道你是断然不会这样选择,但还是要劝一句。”
“多谢王爷赐教。”
沐广陵指了指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