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马蹄声,外周之人皆露出了戒备的神色,七八名家仆模样的人在外站成一圈,皆将手伸向刀柄。
李重九当下勒马,只见自己射下的麋鹿,正为一名头戴幂篱的紫衣女子扶着,一旁还有三名丫鬟模样的人,站在一边。
李重九见这阵仗,自不会冒然冲突,将弓箭放在马鞍上,翻身下马抱拳言道“在下乃是猎户,无意路过,还请将在下的猎物归还,不胜感谢。”
话说完,李重九箭头戴幂篱的女子微微侧过头,似看了一眼,但对方面部被罩纱遮住,却看不清楚容貌。
李重九心知这隋唐之际,有敢于结伴在穿着一身健装,在外骑马的豪放女子,亦有谨守礼教,出面在外亦不许人看清相貌,甚至身体曲线亦不让人窥视的大家闺秀,这皆是胡汉两种文化相互冲击的结果。
这名女子没有说话,但是一旁的丫鬟却气势汹汹言道“好啊,你就是那狠心的猎户,如此可爱的小鹿,居然也忍心射杀”
李重九微微一笑,反问言道“在下不过是一个猎户,请问猎户不射杀猎物,却以何为生呢”
李重九此言一出,那丫鬟顿时没有了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犹自要狡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头戴幂篱的女子却轻轻哼了一声,声音清冷,只听对方言道“好个伶牙俐齿的猎户,那我问你说这猎物,是你射得有何凭据”
李重九言道“这容易,你看这箭杆之上,是否刻有李重九这三字”
对方仔细辨去,点了点头言道“不错,正有。”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不才正是李重九。”
这时对方轻笑了一声,言道“这也不能证明猎物是你射的,箭杠之上我也可以刻上阿猫阿狗的名字,难道这猎物就是阿猫阿狗射得吗”
李重九当下一愣,随之失笑言道“这位小娘子,既不愿意归还这猎物,亦不用如此出言讽刺吧”
“什么”对方似被李重九此言激怒,只听她言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我居然想贪墨着麋鹿么拂衣丢些几百钱,我今日就买下此麋鹿了。”
那名叫拂衣的丫鬟,面露为难之色,言道“贵主,我们出行何来的铜钱。”
闻言李重九不由一笑,嘲讽般地摇了摇头,似乎有觉得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
那头戴幂篱的女子见李重九如此,似乎真的动怒,当下她褪下手腕上的玉镯,丢在李重九身前的草地上,言道“此物足可买下你麋鹿了吧”
李重九尚未反应,那丫鬟拂衣随即变色,言道“贵主不可,此物乃是圣上不,给你之物,价值连城,如何给这小贼模样的人。”
李重九在隋朝处了久了,不知不觉被人叫最多就是小贼二字,李芷婉如此,眼前这丫鬟亦是也是。
他虽不介意,但是被叫久了,亦不免有几分反感,他捡起那脚下玉镯,故意地言道“如此轻易就丢在地上,也不怕摔坏了,我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听说丰都市注二里这样的赝品,出五钱可以买十个了。”
他将眼一瞟,故意露出了几分狐疑神色。
而此刻那丫鬟与她的主人,几乎都要气炸了。
注一一种宽檐的帽子,帽檐上垂下长长长长的罩纱,把全身都遮住,以防旁人窥视。
注二丰都市乃是东都洛阳最大的市场。
第四十五章高尚的情操
“小贼,你居然说这玉镯乃是赝品。”丫鬟拂衣看着李重九的神色,一瞬间涌现了无知,愤怒,可笑,荒天下之大谬等复杂的表情。
她心底想若这小贼知道,这玉镯乃是于阗国进贡之玉,该是如何震惊,如此手镯可以抵得上数千只麋鹿,他得知真相时该如何感激涕零,跪伏在公主脚下,以谢对方慷慨。
可是偏偏郁闷吐血的是,这小贼居然不知道,还将此玉镯放在亮处,比对这成色,显然一副鉴别是否赝品的模样。
“如何看出真假了吗”头戴幂篱的女子平静地言道,一旁的拂衣心知此刻公主,已是真正动怒了,此刻口气越是平静,心底怒意就是更盛。
李重九双眼一眯,他虽不是行家,但是此玉镯视之犹如羊脂,以手抚之有一种温润之意,应该是假不了。何况看这女子气度不凡,甚至就是那几个丫鬟般的女子,也居然是平时一副颐指气使惯了人物,这样人物给的玉绝对如他们所说的,乃是价值连城之物。
换作一般人,早就此玉收下了,并且还是一副面上佯装吃亏的样子,脚底迅速抹油快跑。
但是李重九何等人物,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价值连城的玉镯落在自己手中,对于那女子而言或许无所谓其价值,但是那丫鬟那侍卫会如何想,肯定会觉得吃亏异常,以他们的势力到时追查自己,将玉镯索回不说,再治一个敲诈勒索之罪,自己一介小民往哪里去说理。
何况自己还是一个通缉犯。
李重九摆出一副山村野夫的样子,居然玉镯直接放在脚下,看都不看一眼,大声言道“我不知这玉镯是真是假,我只要我的鹿子。”
听李重九此言那女子感觉自己几欲气晕过去了,在对方眼底自己的手镯还真比不上这头麋鹿,这可是怎样的无知。而拂衣则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低声笑骂言道“公主,这小贼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也罢。”
当下拂衣对众护卫言道“身上可有带钱,尽数拿出来。”
听拂衣说话,于是几名护卫不敢怠慢,一个个将自己钱袋取出。拂衣将钱袋里的铜钱尽数取出,用一精致的绣帕将这些一大串铜钱捧了放在手中。拂衣暗暗可惜这丝帕可是上等苏绣,乃是宫中贡品,但是此刻却来装这庸俗钱物。
也罢反正对方也不识货。
当下拂衣走上前递给李重九,言道“喽,就这么多了。”
说完拂衣不动声色地将手镯取在自己手里。
李重九将这串铜钱一数,不满地言道“你们大户人家就凑出这点钱来,也忒小气吧,也罢,也罢,就算我吃亏了。”
当下李重九将手一拱,言道“既然如此,麋鹿就归你们,后会有期,不,后会无期。”
正待李重九上马之时,突然一旁马蹄声轰然响起。
李重九只见在林中,大股大股骑兵从四面涌出。这些骑兵皆身穿着青丝连明光甲,战马皆披着铁具足,正是李重九方才在路上所见的骠骑。
李重九不知这骠骑此来何意,不过看对方一见在树下避雨之人后,当下皆是一同下马。
当先一名浑身披着铁叶铠甲大将一般模样的人物,奔了几步朝那那头戴幂篱的女子,远远拜下言道“末将禁军中郎将窦贤参见长乐公主,因大雨误期,错过公主的车马,还请主公治罪。”
说罢,身后那百名骠骑军士亦是一同拜下,铁甲铿锵响动,整齐划一,极具有威势。
“主公”李重九虽有预料对方身份高贵,却没想到对方乃是什么唠叨子长乐公主,莫非是隋炀帝的女儿
那头戴幂篱的女子先撇了李重九一眼,温和地言道“大雨误期,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窦将军率领众将士在雨中奔波,倒也是辛苦了。免礼吧。”
“谢公主。”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