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管编纂新历的一行大师。”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柳婕妤和大公主的意料。这竟然是一个和尚如果是朝中百官,这还能想想其他泄愤的办法,可一行那和尚出身名门,又本来就不想留京,如今若是使个办法将其逐出京城,人家恐怕会更高兴一时间,柳婕妤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这时候,那阿齐还嗫嚅说道:“而且,据说中书舍人吕太一也说,应该学太宗皇帝当年嫁长乐公主的旧例。”
这一次,柳婕妤是真真正正气了个倒仰。收了柳氏的礼,张嘉贞的人却还要拿柳氏的事情扬名,这世上哪有如此不知好歹的人着实七窍生烟的她见大公主亦是紧咬嘴唇,她便冷笑道:“好,好,好一个张嘉贞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当年刚入相的时候,陛下对他言听计从派人去查,把他所有的劣迹都查出来,然后给我散布出去,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宰相能够风光几时”
眼看那阿齐答应一声要走,柳婕妤突然又出声叫住了她:“等等”
“不要查张嘉贞,给我查张嘉祐”见大公主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柳婕妤便教导道,“张嘉贞毕竟是宰相,若真的是大张旗鼓冲着他下手,难免你阿爷会生出别的思量,但若是张嘉祐贪赃枉法,那就不同了事情查出之后也无需太过大肆宣扬,往张说源乾曜那里透一点消息,还有其他有希望拜相的人那儿透出风声,那就行了”
因为李隆基收回前命,大公主的出嫁并没有太过盛大的场面。这位出嫁时封了永穆公主的皇长女仿佛也并不在意这些,别宫成亲,林林总总的礼仪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因而颇得了贤惠的名声。就连她的母亲柳婕妤,也被人赞是世家风范。而与此同时,张嘉祐从忻州刺史到右金吾将军任上,受人财物的消息,却在各种有心人中间传了开来,就连杜士仪,也被李林甫私底下问起过此事。
尽管暗中导演了这一出戏,但他却表现得全无破绽,甚至连李林甫感慨,张说必要借着这机会上位的时候,他也只是含笑耸了耸肩,信口说道:“这都快三年了,张相国在位时间已经很不短,说不定是真遇上了一个难以跨过去的坎”
宇文融既是带着判官借着前往各地覆囚之名,再次考察括田括地的实质性进展,李林甫留在东都,自然思量着能否借此事故再进一步。可是,当发现张说果然开始了私底下的运作,尤其是几次见王毛仲之后,他就聪明地偃旗息鼓了。至于杜士仪,更是一心一意地只打算随驾并州太原之事,别的一概不理会。
就在这等时候,一个算得上是他老相识的人却到了东都,随即如同闪电一般被重新启用。
梓州刺史王晙拜太子詹事
太子詹事并非实职,毕竟,如今的皇太子李嗣谦还正在读书,辅佐的僚属都只是担个名义而已。而王晙起复之后,就被天子指名随驾并州。面对这如是种种,就算再愚钝的人也知道,王晙这是显而易见要大用了一时间,王晙在东都的私宅门庭若市,竟是丝毫不逊于当初张说回京之时。
这一年除夕之夜,杜士仪把本想留下的崔俭玄和杜十三娘硬是轰回了崔家。毕竟,儿子媳妇在岳家过年的事,这传扬出去对谁的名声都不好听。然而,他本以为免不了要一个人守岁,可谁曾想王缙口口声声孤身在东都过年寂寞凑了过来,到了东都就四处游玩,仿佛根本不急着做官的崔颢不请自来,最让他惊喜的是,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被他托付商队送去西域学习木棉种植的田陌,竟然也风尘仆仆出现在了家门口
“郎君”
也不知道是西域风沙吹的,还是真的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田间劳作,饱受了一番洗礼,田陌看上去又蹿高了大半个头,人却显得更黝黑壮实了些。他憨笑着给杜士仪行了礼,随即就指着外头那一辆车说:“我不但带回了木棉种子,还有好些其他的,有蜜瓜、石榴、寒瓜还有,这是能榨油的菜花和胡麻,好吃的冬成柰,木耳菜”
杜士仪派田陌去西域,本来是想这小家伙最喜欢种田农事,如果能把棉花种植的诀窍弄回来,自己先在田庄中种植,至少过冬的棉袄应该能解决,日后说不定还能让人改造纺机,做出棉布来。可对于田陌这种把各种西域的蔬菜水果整个打包带回来的做法,他仍是不禁目瞪口呆。
而闻讯出来的王缙和崔颢,听到这如数家珍一般的各色种子,张大嘴巴好一会儿,都有一种流口水的冲动。可在这些炯炯目光注视下,田陌却只是憨厚地挠了挠头,又伸出了满是老茧的手。
“郎君,我把该学的都学到手了”
“好样的”
杜士仪想到当年司马黑云把人带来时,小家伙那垂头丧气,如今却神采飞扬的样子,他不禁大笑了起来:“回来得正是时候,陪你家郎君好好过个丰收年”
“杜十九郎,能赶在除夕回来,你这昆仑奴可真是乖巧就为了这好事,今天你也得好好多喝几杯”
田陌一路跟着往里走,听到崔颢这大大咧咧的声音,他不禁笑着附和道:“郎君,我还带回来了高昌遗民酿的葡萄酒”
杜士仪回头看了一眼咧嘴笑得开心的田陌,突然不忍说他。这再好的酒遇到崔颢这种仅次于王翰的酒罐子,岂不是暴殄天物
、372第372章无人仗义无人怜
之前杜士仪升任左拾遗时,天子已经驾幸洛阳,因而他并未品尝过随驾而行的滋味。而正月头里,李隆基开始西行并州,他就深刻明白这随驾而行有多无聊了。走得慢,住得差,饮食也不要太多指望,而且更因为人员太多,就是有钱也难能买到合用的东西
而且,既是天子巡幸,随从的既有大批车马、随从,也有众多文武官员,单单这些人要耗费的粮食饮水以及众多其他杂物,又要更多的人夫骡马来运,而这些人夫骡马的消费,也同样是异常可观。再加上沿途州县为了应奉天子一行的开销,所有这些不用算都知道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所以,历来天子轻易不出宫,就是因为天子一动,万民都不够供奉的
好在杜士仪行前得过裴漼的提醒,肉脯、干粮、油面连带换洗衣物和铺盖都带得齐全,虽沿途住宿伙食不那么好受,可也总算是平安熬到了并州。纵观随行的官员们,面有菜色的不在少数。好在并州终究是北地重镇之一,尽管一下子那么多人涌进城,但上上下下好一番打点,张嘉贞和张说又都是曾经在此任过长史的,晋阳宫也修缮过多次,因而倒也没出过大纰漏。唯一麻烦的就是文武官员的居住问题。
杜士仪此前来过并州,又和王翰交情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