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鉷。就是那个身为李林甫左膀右臂的王鉷果然,哗众取宠的,未必一定是贤者
尽管主持十铨的高官只是巡阅了一下尚书省都堂的考场就离开了,但批阅试判之责却还是逃不过的。尽管昨天晚上才在宫中呆了最漫长的一夜,但今天晚上,杜士仪不得不在尚书省都堂和其余人一块挑灯夜战。七百余选人也就是七百余份卷子,平摊到十个人头上就是每人七十多份。可想而知,如果按照往常吏部的三铨机制,尚书侍郎每个人要批阅两百多份,强度之大可想而知,一扫而过根据第一印象给个成绩,至于评判仔细,这是想都不用想的。
至于出典谁能够在这么短时间批阅这么多卷子的时候,还能想到里头的每一个词句出自何典
众人当中,杜士仪毕竟年轻,即便前天晚上还熬了整整一夜,但这会儿七十多份卷子,他还是第一个批完。而干完的他轻声对身边侍奉的令史林永墨低低吩咐了一句,后者就立刻悄悄来到了中书令萧嵩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萧相国,杜中书说,他的卷子已经批完了,相国可要他分劳一二”
年轻就是好啊
萧嵩在心里羡慕地感慨了一声,手上却立刻做出了实际动作,直接分了二十份卷子过去。至于埋头批卷的其他人,多数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只有同样年富力强的李林甫尚有余暇。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心里顿时如同明镜似的敞亮无比。
看来,萧嵩是真的如同裴光庭待他那般对杜士仪信赖无比,否则,杜士仪资历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差一截,缘何能够出现在这里要知道,同为裴光庭心腹的裴宽可还不在此处
即便萧嵩分了二十份卷子过来,杜士仪仍然是第一个干完的。但既是已经给萧嵩分担过了,他自然不会再逞强,此刻就悄悄伸了个懒腰假寐。这时候,他终于明白,萧嵩把年纪一大把,又素来仿佛无欲无求的李暠排除在十铨之外,其实也是尊老的体现。否则,就凭李暠的年纪,和这么一群四十到五十五岁的官员比拼体能,绝对是支撑不住的。好在就这么休憩了两刻钟左右,别的人仿佛也都干完了,他的耳畔就传来了萧嵩的声音。
“好了,录名汇总吧”
铨试试判第一等向来是空缺的,以第二等为高第,苏颋和宋璟当年都曾经入过第二等,然而从开元以来就有不成文的规矩,第二等也给空缺了,以第三等为甲科,而第四等则为乙科,第五等为丙科,此三等称之为入等。至于五等之外,即为不入等,也能够注官,但那都是岭南亦或是西南等地最偏远地方的官职,即便分派,大多数人也都是不愿意去的。除却这个,就是所谓的书判蓝缕,根本不能入眼,即便此前已经过了南曹磨勘,铨曹复核,这一次的铨选仍然当不成官。
次日一大早的朝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要司职铨选,而在免朝之列。故而虽说睡得晚,总算还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待到一大早起来,洗漱用过早饭之后,杜士仪从林永墨口中得知,铨试的结果已经张贴了出去,他微微一笑便看着对方颔首说道:“十铨只是主管流内铨,流外铨仍然是吏部郎中和新设的员外郎主理。我已经替你向韦郎中和裴员外打过了招呼。只要你在流外铨的书、计和时务之中都能够通过,凭你多年中书省的兢兢业业,便能够拿下中书主书之位。”
中书主事不是门下主事林永墨一下子愣住了,随即便恍然大悟。中书主事虽然在清贵上头,稍稍逊色于门下主事,可门下省是裴光庭把持多年的天下,他硬挤进去,哪里如现下在萧嵩和杜士仪下头做事情来得舒心他之前真是昏头了,一个劲去追求自己就算得到也未必讨得了好的东西
“多谢杜中书,多谢杜中书”
、712第712章十铨注拟
今岁的铨选既然是分成了十铨,所有员阙,也就是正好出缺的官职,和所有通过南曹磨勘驳放以及铨试的选人一样,都分成了十组,分派到了主持十铨的各位官员手中。萧嵩既为宰相,这一次又从吏部手中硬生生把这块大饼给夺了过来,自然对于十铨的员阙分组格外关心,其他人不管从前是否眼热吏部的铨选大权,但今年既奉诏主管这一摊子,自然也不会都做圣人。于是,对于如何分派员阙的问题,负责此事权判南曹的吏部员外郎自然是进退两难。
一面不好违逆自家顶头上司,也就是吏部侍郎李林甫的吩咐,一面还要照顾好诸位大佬的情绪,之前那磨勘的一个月就已经让他生不如死,现如今更是恨不得去死一死。在铨曹复核以及铨试的这四天中,这位干脆借病撂了挑子,于是,李林甫还未反应过来,萧嵩就已经把分员阙的这件事交给了新任吏部郎中韦陟。
“韦郎中着实面面俱到。”
林永墨既然得杜士仪允诺,自是更加不遗余力侍奉在侧。此时此刻,随着杜士仪入铨房的时候,他禁不住赞了韦陟一句,见杜士仪示意自己继续说,他就低声说道:“韦郎中名门子,虽然骤迁吏部,但人望却是一时无二,旁人无不服膺。此次分十铨员阙,他以裴员外为助,将好坏员阙按照远近分成四等,每一等按照数量配属给主管十铨的杜中书等各位。至于选人,则是把名字写在纸条上放入一木箱中,分别拈阄放入各位名下。这消息传出之后,纵使想再去施压或是求情的,也都偃旗息鼓了。”
杜士仪和韦陟没打过两次交道,真正近距离照面说话,还是之前在玉真公主别馆的那一次,此刻听到其竟然在南曹员外郎撂挑子之后用了这样的办法,他不禁啧啧称奇。然而,之前他就打听到韦陟请裴宁相助,在今日十铨注拟之前,他抽时间和裴宁见过一面,那份只有自己以及赤毕知道的宇文融遗留下来的名单,也就多出了又一个知情者。他对自己这位看似冷面,实则却热心而且热血的三师兄素来信赖得很,尽管此时分到手的员阙和选人他还不知道,心里却并无不安。
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之所以每年铨选都要所有符合资格的选人齐集京城,就是因为之前南曹磨勘的解状以及家状需要选人亲自提交,铨试也要亲自参加,最重要的是整个铨选最重要的一关,也就是注拟,需要主官在选人面前问其便利,然后按照员阙来进行注官。这规矩听上去仿佛很人情化,但要是碰到一个鬼神莫测的吏部侍郎,你对他说,我想求江南,最好是吴地的县尉,他却直接给你一个西南蜀地的官缺,那选人除了欲哭无泪,也可以行使自己的权力。
那就是在第一天的注拟结束,第二天发榜后立刻提出退官陈情,然后参加三日后第二次的注拟唱名,如果还不满,那就可以退官之后参加三日后的第三次。至于若是九日之中的三次注拟都不满者,则可以再次放弃,参加明年春季的注拟。可春季注拟就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