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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府天 5537 字 2019-04-27

郭氏在陇右扎根多年,有如姚峰这样同样出自将门,对其不以为然的,但也有深慕郭知运昔日威名的,如此一来,郭建以一介外人带着三五亲信到这镇西军中上任,自然两头不讨好觉得他不过沾了郭家光,没多少真才实学的,对他阳奉阴违;觉得他身为郭氏子弟却吃里扒外,把自家叔父以及族兄弟等绳之以法的,也对他嗤之以鼻。故而此刻听到杜士仪说郭建竟然在其面前举荐了不少人,满脸意外的竟占了绝大多数。

就连郭建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可他城府深,半点没露在脸上,可心里却打起了鼓。举荐人他在镇西军中忙着调和派系,安插亲信,外加给那些撞在苗延嗣手里的将卒擦屁股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余暇给杜士仪举荐人

杜士仪满意地将各种表情尽收眼底。今日能够登堂的少说也是偏裨将校,至于旅帅这一层的低级军官,多数是站在武威堂外。于是,一推扶手站起身来,脊背挺得笔直,神情自若地说:“镇西军偏将陈锡海,曾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浑身披创十二处仍力战不退”

“镇西军裨将路名博,曾将兵八百,阻敌两千,力竭不退,若非援军赶到,险些战死当场”

“镇西军裨将吴峰,善于识人,麾下军卒之中,因军功而拔擢,居偏裨旅帅等十数人,号为军中伯乐”

杜士仪一个个点名,但凡被提到的人无不面色振奋。谁都知道,这位陇右节度上任两年来,看似不过只在边境打了小小一场伏击,可无论是以雷霆手段清洗了郭家,还是在屯田甲仗以及度支方面的各种稳健政令,都使得杜士仪继郭知运王君毚之后,第三位真正在陇右深入人心的节度使。更不要说,杜士仪乃是三头及第的名士,今天能够被当众褒扬赞叹,说不定异日还能成为其诗赋上流传一时的人物,这已经不单单是面上有光了

然而,大多数人都没有猜准杜士仪的心思。他在一连点了十几个人的名字之后,便又说道:“陇右百战之地,如今离郭大帅王大帅在任时,又是十年二十年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各位都正在盛年,虽大唐和吐蕃议和,可仍旧需要身经百战的勇将,方才能够力保陇右一地平安年前从吐蕃细作处,我已经探知吐蕃虽和我大唐议和,仍为舅甥之国,然则虽在河陇暂且止兵,却仍图谋安西。因而,我已经请得陛下制令,鄯州之内,鄯城河源军从两千增至四千,鄯城西面的安人军从八千增至万人,此外绥戎定戎,各增兵马,以勇将卫戍。”

这些话都是平常镇西军中将卒不会知道的机密,此刻虽不明白杜士仪为何说起这个,但众人还是无不竖起了耳朵。

“故而,今拔擢陈锡海为河源军副将,路名博为安人军副将,吴峰为绥戎城戍主”

一口气便在刚刚赞叹的十余人中,挑出了五个功劳尤其卓著的,分派到了鄯州那些分别增派重兵的重要军镇,一时下头一片哗然。有羡慕嫉妒恨的,也有彼此窃窃私语不解其意的。至于那几位从偏裨一跃而守御一方的,那心情别提多激荡了。等到杜士仪一番勉励之后单独留下了郭建,他方才看着这个犹在震撼中的镇西军正将,似笑非笑地说道:“如何这些镇西军中最具勇武的人一一拔擢,兼且得了实职调出,你可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郭建今天还是第一次从镇西军将卒眼中收获了对自己的敬畏,可他更知道这些敬畏都是从这子虚乌有的举荐而来。尽管不知道杜士仪是如何对这镇西军了若指掌的,可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大好机会他慌忙单膝跪倒低下头道:“大帅提携指点之恩,末将没齿难忘”

“吐蕃求和不过是为了一时喘息之机,安西四镇也好,河陇乃至于剑南道也好,全都是他们势在必得之地,故而在如今的时机,非但不能就此以为高枕无忧,反而要厉兵秣马,严加守御不日我将行文河西牛大帅,河西陇右大阅兵马,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区区一个苗延嗣又有何惧”

、802第802章千金易取,人才难得

尽管在镇西军一口气拔擢了五人,但杜士仪自然不会贸贸然在回程时就将他们带回去。军中交接就和文官上任交接一样,都有相应的步骤,不能操之过急。而他在河州停留期间,固然就连前来干谒的士子都不吝拨冗一见,可见苗延嗣这位河州刺史的次数却少得可怜,更加坐实了外头人对于两人关系的猜测。即便当他动身回鄯州时,苗延嗣也只是在最后露了个面相送,多余的话都没说上一句。

因此,出了枹罕城走了半日,一众人饮马休息时,王昌龄便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帅就算和苗使君有些旧日龃龉,可大帅从前素来都是颇有容人雅量的人,怎至于和苗使君便是如此水火不容”

这话也就比较心直口快的王昌龄敢说,高适在肚子里思量这问题已经很久了,愣是没问出来。此时此刻,同样很感兴趣的他便不动声色地凑了上来。

王昌龄和高适,一个率性洒脱,一个意气激昂,又和杜士仪年纪仿佛,如今有了上下之分,人前固然不能露出亲昵之态,可少外人的时候,两人就随兴多了,杜士仪也不以为忤。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探问,杜士仪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当初我于尚书省省试后状头及第,其后应吏部关试,乃至于制举知合孙吴科的时候,正是张嘉贞当政,苗延嗣为其谋主的时候”

将苗延嗣给自己使的几次绊子简略说了说,他继而便又说道:“而且,王摩诘从太乐丞突然贬为济州司户参军,也是因为张嘉贞想要借此牵连岐王,动摇张燕公的相位,故而方才用了苗延嗣的这一条妙策。王摩诘由此一出京师,竟是为此蹉跎仕途十余年。我倒也罢了,恐怕尚在洛阳的王夏卿,比他那兄长还要更恨苗延嗣。若非因为父过不及子,况且苗延嗣的两个儿子都和其父性子不同,一个沉稳端方,一个虽自负,却也急公好义,我也不至于在云州时并未迁怒,而是善待了他们。”

这些关节,王昌龄和高适都是第一次听说。两人都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人,半点都不觉得杜士仪对苗延嗣的敌意有什么不对,高适甚至还为此对苗延嗣生出了更深的厌恶:“苗延嗣当初为中书舍人时何等神气活现,可那位张河东一倒,他十几年兜兜转转都在外任,竟然还不知道收敛”

“党争原本就是如此,更何况,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杜士仪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多做纠缠,继而就词锋一转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募兵之事。我之所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