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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府天 5690 字 2019-04-27

这一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杜士仪知道众将难得年关放假,便定下正月初三方才正式于灵州都督府内节堂聚将廷参,一时自然皆大欢喜。只是,大部分将领仍然群聚于李祎身侧,个个声称要为其送行。面对这汹涌的将心民意,杜士仪见李祎皱着眉头拒绝了,他便也上了前。

“大王镇守朔方多年,众将日夜受教诲,建战功,如今送行之举乃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举,大王何必推拒朔方至衢州虽则天高路远,可朝廷既是给了三个月的上任时限,何妨大王在灵州过完年再启程不迟”

杜士仪亲自开口挽留,朔方众将顿时大喜,你一言我一语苦劝李祎过完年再动身。被众人七嘴八舌这么一说,即便担心朝中说他故意迟滞不去,李祎也不禁有些犹豫,这时候,杜士仪又适时解围道:“更何况,我初来乍到,还有不少事情想请教大王,还请大王缓一缓行程,不急于这短短几日”

既然有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李佺也少不得帮腔劝说,李祎推拒再三,最终答应了下来。尽管他身为大将,早就习惯了大过年的仍旧领兵在外,可领军打仗和如今左迁赶路却是两个概念,一想到三个孙子也要陪着被贬的自己奔波数千里前去衢州,他这个一贯威严的祖父也觉得有些内疚。故而,当众将告退,杜士仪又挑明先不忙腾屋子的时候,自己可先住客院的时候,他看到长孙李研松了一口大气,不禁对杜士仪更生出了两分好感。

可一扫杜士仪随行的几位文士,他陡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幕府属官,当即忍不住探问道:“敢问杜大帅,此来可有节度判官”

“我已上书,奏请以事我多年的陇右节度掌书记张兴为节度判官,他前时出使吐蕃归来有功,陛下已然允准。然则他毕竟不熟悉陇右的情形,所以,我刚刚请大王多留几日,也想请大王引荐一二人于我,我必当量才而用”

陇右黑书记之名,李祎远在朔方灵州,也曾经听人说过。见张兴肤黑魁梧,看上去不像文士,更有风里来雨里去的大将风范,李祎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认同,再加上杜士仪既然言明只有一名节度判官,他便眉头舒展了开来:“这些年朔方节度判官换过数人,只有来圣严最为称职。此人精干贤明,最难得的是,为人处事光明磊落,却又有高士之风,若是杜大帅不弃,可以仍然沿用此人。”

“好,大王所荐必然精当,我改日便见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祎原本已经一一接见自己这些幕府官,替他们谋划了相应前程,可他如今毕竟是左迁,也不可能人人护得住,杜士仪既是爽快应承会用来圣严,他又试探了几句,见杜士仪诚恳表态,会尽力沿用从前的文武,他在沉吟许久后,便决定相信对方一回。请了杜士仪回房后,他竟是将自己这些年来辟署的推官巡官,甚至一个衙推一个奏记,都一一评述其优劣,直到李研多次来请,他方才恍然回神。

“竟是一时间忘了时辰。这样,先用了晚饭,我再与杜大帅彻夜长谈吧”

见李祎颔首一笑后先行离去,杜士仪让高适和王昌龄封常清先去打点居所,自己带着张兴前往客居。走在路上,张兴不禁低声问道:“此来朔方,不是别人寄希望于大帅清洗信安王旧部倘若大帅依旧用信安王幕府旧人,会不会”

“不是别人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朔方不是陇右,而且,纵观信安王向我举荐的人,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此次缘何落马了。”

更何况,姜度之前那张字条中,也有相应的人名

、827第827章节堂舞剑

就如崔承训所说,朔方灵州的冬天格外干冷,寒风袭来时,感觉上甚至会夹杂着一粒粒的沙子,打得人脸上生疼。尽管已经过了极度注视仪表的年纪,但杜士仪也不希望自己这张脸被这朔方寒风给吹得千疮百孔,因而在此行的路上就开始使用崔承训赠的那油膏。

最初打开那个匣子之后,杜士仪便发现,其中不但有小瓷盒承装的油膏,还有一张详细的配方,即便那字迹看上去仿佛是崔承训亲笔,可他怎能相信身为嗣赵国公的崔承训这个大男人会有这等细心最难消受美人恩,也许,那是崔五娘心细如发给自己预备的。

一转眼就快二十年了。此番回来,仓促之下竟还未见过崔五娘一面。

而他留着李祎过完年再走,李祎对他也客气了许多,除却对他分说朔方文武诸人优劣之外,也派了长孙李研,相赠了不少在朔方用惯的旧物。油衣蓑笠木屐一套,去大漠巡查时所用的蒙面巾,甚至还有一把用了多年的旧刀。杜士仪没有去理会李祎送这些旧物究竟是何用意,一概照单全收,又还赠以文房四宝。

等到了除夕这一天午宴,两位年纪相差四十岁的新老朔方节度使便在节堂中与麾下文武共迎新年。酒酣之际,众将之中有人起哄请李祎下场舞剑,带着几分醉意的李祎欣然答应。

为了让节堂敞亮,今日午宴特地点了灯火。这位七十出头的老将仗剑下场,宝剑出鞘之际,就只见原本醉态憨然的他陡然气势大盛,一时间须发勃然,手腕一抖,那剑竟是迎着灯火,反射出了森然寒光,骤然间让这烧着地龙的节堂中多了几分寒意。渐渐地,整座喧闹的节堂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利剑破空声,衣袂飘飞声,以及一起一落的脚步。

这一刻,杜士仪恍然品味出了,何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也不知道是谁看得兴起,突然出言相邀道:“杜大帅何不下场,与大王共舞”

有人起了个头,其他人顿时亦附和不已。在这些声音中,杜士仪见白发苍苍的李祎转头朝自己看来,皱纹密布的脸上,那双眼睛炯然有神。他当即笑着起身,张兴随身携了之前姜度所赠的宝剑,便双手呈递了过来,他一按机簧抽出宝剑,突然屈指在剑身上一弹,面上露出了几许怅然。

“自从当年于嵩山因缘巧合随公冶先生学剑,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惜乎只得一二皮毛,今日便斗胆请大王赐教了”

公冶先生这四个字,寻常军将兴许闻之陌生,信安王李祎却不禁为之动容道:“杜大帅所言公冶先生,莫非裴旻将军师兄”

“正是,没想到公冶先生隐居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