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王昌龄之前也没想过,此刻不禁沉吟了起来。可他只隐隐有一丁点线索,正打算敷衍岑参这个好奇宝宝,一旁就有一个脑袋凑了过来:“恩师是因为想要磨砺一下小郎君,所以才没有在长安留人。”
说话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发现突然插话的是陈宝儿,王昌龄才嗔道:“季珍,你也至少咳嗽一声,吓我一跳。不过你说的倒是很有可能,我也觉得,大帅故意不在长安留人,一是要磨砺一下小郎君,二则是想向陛下以及朝中诸公表示赤诚。不过,没想到李林甫死了,那个杨国忠还不放过他,竟是把陛下追赠他的官爵都一股脑儿夺了,还祸及其家人看这样子,一个奸相之后恐怕还要换成另一个奸相,真是枉费了之前朝中为王忠嗣王大帅鸣不平时的声势,大帅偏偏又被这该死的黠戛斯绊住了脚步动弹不得”
陈宝儿见岑参须臾也忘记了之前那个话题,和王昌龄一来一回,评点起了新老交替的李林甫和杨国忠之手段,他就悄悄溜之大吉。尽管刚刚对王昌龄和岑参说得冠冕堂皇,但他自然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恩师这么多年顺风顺水,但现在已经渐渐开始遭人忌了,倘若还留着心腹在朝中,如有万一陷在其中怎么办
而后院寝堂中,杜士仪直截了当地对王容说:“当务之急,是立刻挑出几匹脚程最快的马,派几个最得力的信使敢去长安。这次的黠戛斯之乱,一定会成为杨国忠攻击我最好的借口,毕竟,黠戛斯可一直都自称和大唐皇室有亲。幼麟那边,十三娘和蕙娘阿朋他们夫妻那边,还有阿姊,玉真观主,岳父,林林总总的人恐怕都会处境艰难,当即之际,至少得让他们安心”
王容沉默片刻,这才点点头道:“这些事情,都交给阿姊和十三娘就行了,也不能操之过急,以免你反而成为众矢之的。杜郎,我亦有要事告诉你,我让人仔细筛查了安北大都护府中的商户,其中发现有三家名为行商,实为范阳那边的奸细眼线,他们的目的,其一是用从新罗掠夺来的人口货物,换回这里的便宜马匹,其二就是打探这里的底细。我已经吩咐前锋营所属把他们拿下严刑拷问,但因为并非秘密行动,很有可能走漏消息。”
“你这是打草惊蛇”见妻子点了点头,杜士仪方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事到如今,杨国忠也好,安禄山也罢,就让他们一起上吧反正虱子多了不用愁,债务多了不压身,反而是一了百了,可以让别人看看我这么多年来赤胆忠心,兢兢业业,临到老时却被幸进的小人欺侮”
“老什么老,你还没到五十呢”
嘴里这么说,王容却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哪怕她这么多年来随同杜士仪见证了无数风吹雨打,可接下来方才是见真章
、1090第1090章废物利用
按照杨国忠的想法,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把李林甫身上的所有官爵全都褫夺干净,把李林甫的那些儿子女婿全都如同当年韦氏子弟那样全都流配远方,最好再派个御史巡视一圈全部杖杀处死,如此方才能够永绝后患。然而,不动手不知道,即便找到了一个送上门来的理由动手,他方才发现,李林甫真没有太多的把柄能让人抓的,就连那座富丽堂皇的平康坊李宅,在抄检的时候所得也极其有限。
李林甫身兼多职,每年光是俸禄的钱就数以百万计,再加上出身皇族,颇有恒产,天子的赏赐又丰厚,哪怕也曾经收受过一些馈赠贿赂,可根本拿不上台面来说。最重要的是,李林甫并不曾卖官鬻爵,贪赃无数,现如今死后牵累子孙,固然有人拍手称快,但竟然还有很多人喊冤
哪怕杨国忠已经顶替李林甫为右相,终于一脚踏进了政事堂,而且也笼络了一批李林甫曾经用过的人,可那都是虾兵蟹将陈希烈这个应声虫似的宰相是李林甫当年举荐的,他却很看不惯,倘若不是因为空出这么一个位子,很有可能就会被杜士仪趁虚而入,他早就将其一脚踢开了这个时候,他方才体味到李林甫当年为何左一个蕃将右一个蕃将地举荐任用,因为那些蕃将大字不识几个,根本就不可能回朝争抢宰相的位子
可是,让刘骆谷给安禄山,提议联手对付杜士仪的信还没回音,而李林甫临终之前对他暗示过,长安这边的事情,寄居在玉真观的固安公主能够做一大半主,他少不得让人死死盯着那边,还有就是宣阳坊杜宅之中的杜幼麟夫妻。就连嫁到崔家的杜十三娘和杜仙蕙婆媳,又或者说姑侄,他也同样没有放松,可至今仍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每每想到杜士仪就如同一块石头似的光溜溜让人无法下手,他就很想砸东西。
“怪不得李林甫当初几次三番出手,结果都毫无结果”
“杨郎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什么呢”
杨国忠愕然抬头,却只见是妻子裴柔娉娉婷婷地进了屋子。尽管裴柔出身卑贱,可他的儿女大多数都是她所出,再加上养尊处优,如今的裴柔看上去和两京贵妇没什么区别,他对其也和其他姬妾不同。可这会儿自己想着正事的时候,妻子却突然打断了思绪,他自然大为恼怒,当即不耐烦地说道:“这些外头的大事你懂什么,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哟,当了几天右相就摆起了宰相架子,要是你像李林甫那样当个十几二十年还得了”
裴柔眉头一挑,却根本不走,而是紧挨着杨国忠坐了下来,半老徐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妩媚的笑容:“别以为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不就是忌讳那个杜士仪吗他现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可你掐着手指头算算,他自从中书舍人任上出外,到现在多少年了比李林甫当宰相的时间还长如果陛下想让他回来,还会等到今天从前是年纪太轻,不合适,可李适之当年拜相的时候,可也就是他这年纪吧”
妻子这话的意思杨国忠何尝不知道,可就算是当朝天子,也不能真的凡事随心所欲,比如说,贬黜了王忠嗣,那是因为王忠嗣昔日下属有人出首说其要尊奉太子,可这个借口李林甫已经用过,而且还激起了轩然大波,他就不能再依样画葫芦了,免得弄巧成拙了。可是,要举荐杜士仪卖官鬻爵,可对方知人善任是有名的;要弹劾他贪赃受贿,谁都知道杜士仪根本不缺钱;至于要说其和太子勾结,杜士仪估计连李亨都没怎么见过至于杀俘杀降,战阵失律等等,竟是没有一条能搭边于是,他越发恼怒地一砸扶手,却不想妻子竟是干脆凑到了自己耳边。
“杨郎,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还没到李林甫那地步,不要没事学着他,什么政务都带回家来。宫里那地方虽然太憋闷,可也消息传得最快。我刚刚从淑仪那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