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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 priest 5680 字 2019-04-27

长庚顺从地闭上眼,不吭声了。

顾昀在旁边守了他一会,翻遍了马车,也没翻出一滴酒来,只好将小炉架上的驱寒汤药端下来喝了,被里面一点生姜味冲得脑仁疼。

他以前只是觉得长庚或许有一点迷惑,可能就是被他那天酒后做的混账事影响,产生了一点不那么合适的念头,本想着这孩子慧极,稍微点一点他就能明白,谁知道只是轻轻戳了戳,还没开始点,长庚自己居然先漏了

怎么会这样

顾昀郁闷地看了闭目调息的长庚一眼,顶着一脑门半懂不懂的雾水,坐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发起愁来。

古人讲“修身齐家安天下”,顾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身就没修好,乃至于家与国全都一团乱麻,好不焦头烂额,闹心得要死。

从皇宫到安定侯府,统共没有几步路,马车就算是乌龟拉的,也不过一时片刻就到了。

顾昀刚一下车,迎面便飞来一只木鸟,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肩膀上,栩栩如生地歪着头跟他大眼瞪小眼。

忽然,顾昀身后伸出一只手,长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下了车,将那鸟捉走了。

他脸色依然难看,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宁静。

长庚手握着木鸟,没急着打开看是谁的信,只是趁老管家收拾马车的时候,走到顾昀身边,低声说道:“义父要是心里觉得别扭,我可以搬出去,不会在你面前碍眼,以后也绝不再逾矩。”

那双眼睛里血光褪尽,长庚的神色略显清冷,眉目低垂,显出一种心如死灰般的周到。

顾昀木然站了一会,实在没有无计可施,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葛晨和曹春花是一大早起来才知道头天夜里出事了,早已经等在门口,这会连忙迎上来,却见顾昀招呼也没打,沉着脸色与他们错身而过。

长庚目送着他的背影,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将一点苦涩深深地藏在瞳孔中,他嘴角似乎还有血迹,脸色竟比跪了一宿的顾昀还憔悴些。

葛晨:“大哥,到底怎么了”

长庚只是摇头,等顾昀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伸手拨开木鸟小腹,从中间取出了一张纸条。

只见那纸条上写道:“元年伊始,顾大帅押送北蛮世子出关,大病一场,族中二哥专程从太原府赶去,一月方归。”

落款一个“陈”字。

木鸟不知飞了多久,两翅都已经有微微的磨损痕迹。

陈轻絮的话说得没头没尾,换一个人可能都看不明白,长庚为谨慎起见,还是敲了敲木鸟的后脑勺。

那鸟张开铁喙,喷出了一簇小火星,转眼便将纸条焚毁了。

曹春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我看最近木鸟频繁出入侯府,是你在查什么事吗”

“查一桩旧案。”长庚道,“我一直觉得他到了西北之后性情虽然没变,但对很多事的看法似乎变了很多,本以为是楼兰古丝路上潜移默化的结果,看来并不是。”

葛晨和曹春花面面相觑。

长庚短暂地从方才的怅然若失中恢复过来,几不可闻地低声道:“自北疆出关的路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是什么让这个天塌下来当被子卷的安定侯在行军路上险些一病不起,甚至惊动了太原府陈家是他在关外遇见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事

长庚忽然道:“小曹,阿晨,你们俩能替我跑趟腿吗”

曹春花低调出府后,长庚就过起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

顾昀辗转反侧良久,本想找个日子和长庚好好聊聊,却愕然发现根本找不着人了长庚根本躲着不见他。

他整日里没事好做,闲得胡思乱想,便干脆连药也不吃了,听不见看不清倒也落个清静。

而与此同时,朝堂上又不消停起来。

先是隆安皇帝要重启“融金令”一事,刚刚宣布,便立刻遭到了工户两部的联合上书,连被隆安皇帝清洗成自家小棉袄的兵部里都出现了不一致的声音。

李丰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一意孤行,很快做出回击。

二月二,先是户部侍郎被御史台参了一本“收受他国贿赂以谋私利”,随后彻查过程中又翻出了各地官员吃拿回扣等一系列的烂事,很快演变成了隆安年间最大的一起贪污舞弊案。

工部尚书跟国舅爷有点像,虽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但是没有为国为民的胆,见烟就卷,一见皇帝态度,马上识趣地缄口不言,闷头盖房去了,再不敢逆着真龙逆鳞提融金令的事。

二月初十,顾昀被软禁在侯府已有小半个月,一个玄鹰悄然飞到京郊北大营外,换下玄鹰甲,连夜便装入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进了侯府。

顾昀也终于有机会见了避他如蛇蝎的长庚一面。

长庚将药汤端到顾昀面前,两人之间静谧到了尴尬的地步:“有个玄鹰来了。”

顾昀点点头,把药端起来喝了,长庚已经准备好了银针,见他放下药碗,便将针平摊到顾昀面前,用眼神示意:“行吗”

他这样疏远客气,反倒让顾昀更加无所适从。

长庚再没有放肆的让顾昀躺在他腿上,他就像个陌生的大夫那样,凡事只是打手势,或是虚扶,甚至不肯碰到顾昀。

顾昀合上眼睛闭目养神,随着药效开始起作用,他听力渐渐恢复,周遭便“吵”了起来屋外下人扫雪时低声说话的动静,侯府家将护卫们甲胄与兵器摩擦的动静乃至于长庚行动间衣衫拂动的窸窣声,全都一股脑地扎进顾昀的耳朵,他聋了十多天,十分不适应。

顾昀忍住烦躁,抓住机会问道:“长庚,跟我说说为什么行不行”

长庚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时没有吭声。

顾昀:“是不是因为那天我喝多了酒,对你做了什么呃”

长庚手一颤,将要落下的针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他一直沉默,顾昀心里真是别提多难受了从李丰那受再多的气,他问心无愧,自可以俯仰天地直面良心,可是长庚这里,顾昀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总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

要是他自己没有什么不太妥当的行为,长庚怎么至于

“不是。”长庚忽然平静地回道,“那天其实是我先对义父不敬的。”

顾昀:“”

“没有原因,”长庚轻轻按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口吻异常稀松平常地说道,“这种事能有什么原因要说起来,大概也是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除了义父没有人疼过我,长此以往便生出了些许非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