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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 priest 5575 字 2019-04-27

王裹这话没说完,因为大殿上一众武将的目光都白虹箭似的钉在了他身上。

这老东西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稍有点风吹草动,又胆敢撺掇皇上迁都倘不是外忧内患,众人恐怕将他分而食之的心都有了。

王裹灰溜溜地咽了口口水,弯着腰不敢起来。

李丰神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他把王国舅晾在了一边,只道:“让谭鸿飞官复原职,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朕叫你们来是议事的,谁再说屁话,就给朕滚出去”

皇上情急之下连市井粗话都吼出来了,整个大殿一静,王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李丰略显暴躁地转向兵部尚书:“ 胡爱卿,你手掌兵部,握着击鼓令,你说。”

兵部尚书因天生长得面有菜色、面长二尺,名字“胡光”听着又有点像“瓠瓜”,私下里便有人叫他“瓠瓜尚书”。

瓠瓜上书闻听李丰此言,活生生地憋出了满脸泡,成了个苦瓜击鼓令名义上由兵部签发,但兵部没事敢随便发吗他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支笔,笔也敢有想法吗

胡光抹了一把冷汗,底气不足地义正言辞道:“呃皇上说得对,京畿乃我大梁国祚之托,更是万民所向之地,怎可由着洋毛子乱闯成何体统咱们便是还有一兵一卒,也要死战到底,眼下就打退堂鼓,岂不是动摇军心”

李丰实在不耐烦听他车轱辘一样的废话,截口打断他道:“我让你说怎么打”

胡光:“”

所有人都在瞪王裹,可王裹说得对,倘若江南水军统帅都已经殉国,东海一带谁可为将群蛟溃散,怎么动兵

万一洋人北上,北大营和御林军能挡得住几轮火炮

从某种层面来说,王裹也算有勇气了,起码他说出了众人都不敢道出的实情。

胡光顿时成了一根馊了的苦瓜,满头的冷汗好比流出的馊汁。

就在这时,长庚忽然出声了。

年轻的雁北王上前道:“皇兄可愿听我一言”

胡光一双感激的眼睛投向长庚,长庚温文尔雅地冲他笑了一下:“皇兄且先息怒,覆水难收,人死也不能复生,四方边境的困境已成既定事实,争论发火都没用,我们与其自乱阵脚,不如先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弥补的。”

他约莫是跟和尚混得时间长了,身上不带一丝烟火气,玉树临风似的殿前一站,静得沁人心脾,鼎沸的怒火也不由得跟着他平息了下来。

李丰暗暗吐出一口气,摆摆手道:“你说。”

长庚:“眼下中原四方起火,兵马已动,粮草却未行,未免再出现补给周转不灵,臣弟请皇兄开国库,将紫流金全部下放,此其一。”

“对,你提醒朕了,”李丰转向户部,“立刻命人协调”

“皇兄,”长庚不徐不疾地打断他,“臣说的是全部下放非常时期,击鼓令已成掣肘,将军们爪牙上还带着镣铐,皇兄难道要绑着他们上战场吗”

这话换成任何一个人说,都是十足的冒犯,但不知为什么,从雁北王嘴里说出来,就让人生不出什么火气来。

方才被撂在一边的胡光忙道:“臣附议。”

不待李丰开口,户部那边已经炸了锅,户部侍郎朗声道:“皇上,万万不可,此时下放紫流金确实解燃眉之急,可臣说句不中听的,万一旷日持久,今天日子不过了,往后怎么办寅吃卯粮吗”

御林军统领大概很想把侍郎大人的脑袋揪下来,好好控一控里头的水,当庭反驳道:“贼寇都已经打上门来了,诸位大人满脑子里居然还是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末将真是开了眼界了皇上,燃眉之急不解,我们还谈什么长此以往,万一四境被困死,光靠我朝境内那仨瓜俩枣的紫流金矿,掘地三尺也长久不起来啊”

胡光生怕插不上话似的,又脸红脖子粗地跟着嚷嚷道:“臣附议”

长庚一句话还没说到该如何退敌,先引爆了一场大吵,他自己反而不吭声了,耐性十足地静立一边,等着他们吵出分晓。

李丰脑仁都快裂开了,突然觉得自家满朝“栋梁”全都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鸡毛蒜皮,上下格局加起来不如一个碗大,倘若全都发配到御膳房,没准能吵吵出一桌锦绣河山一般雄浑壮阔的新菜系。

“够了”李丰爆喝一声。

周遭一静,长庚适时地接话道:“臣弟话还没说完,其二,皇兄要做好收缩兵力的准备。”

此言一出,群臣再次哗然,天子之怒也压不住下面的沸反盈天,有几个老大人看起来马上准备要去以头触柱了。

李丰眼角一跳,一口火气冲到了喉咙,勉强压下来没冲长庚发,他憋气似的皱起眉,低声警告道:“阿旻,有些话你想好了再说,列祖列宗将江山传到朕手中,不是让朕割地饲虎的。”

长庚面不改色道:“臣弟想请皇兄摸摸腰包,我朝现如今倾举国之力,能撑得起多大的疆土这并非割地饲虎,而是壮士断腕,当断时不可不断,恐怕要等中毒已深、全境被洋人打得七零八落时再断了。”

他那背论语一样平淡的语调好像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浇到了李丰头上。

长庚没抬头看皇上的脸色,兀自接道:“其三,王大人说得不错,眼下西北有玄铁营坐镇,纵然损失惨重,尚且能坚持,迫在眉睫的是东海兵变,洋人一旦北上,北大营战力堪忧,远近援兵皆被牵制,未必来得及赶到,到时候皇兄打算怎样”

李丰一瞬间被他的话逼老了十岁,颓然良久,他终于开口道:“宣旨去将皇叔请来。”

长庚听见这道旨意,眼都没眨一下,既无欢欣、也无怨愤,仿佛一切都是应当应分,情理之中的。

祝小脚大气也不敢出地应了一声,正要前往,长庚却忽然开口提醒道:“皇上,天牢提人,只派祝公公宣旨,未免儿戏。”

他已经本能地不信任李丰身边的任何内侍,包括这个名义上一直暗中帮着顾昀的人。

李丰有气无力道:“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虚礼江爱卿,你替朕跑一趟腿。”

祝小脚迈着小碎步跟上江充,不禁远远地看了长庚一眼。

他是宫里的老人了,当今大梁满朝文武,数得上的王侯将相,没有他不熟悉的,唯独这个雁北王,从小被顾昀严丝合缝地护在侯府里,长大后又“不务正业”地四处游历,鲜少露面,除了混在一众人里上朝听证,他甚至不怎么单独进宫,顶多逢年过节的时候跟着顾昀一起来请个安所有人几乎都对他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意味着变数。

江充和祝小脚马不停蹄,出了宫直奔天牢,人快到了的时候,祝小脚突然想起来,掐着嗓子道:“不对啊,江大人,侯爷要进宫面圣,穿着囚服成何体统呢要么我马上叫人瞧瞧今年新做的一品侯朝服,去取一件来”

江充正一脑子国破家亡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