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庆忽然想到那如山的钱与己无缘,又记起薛向是京城下来的,猛地开了窍一般,拽着蔡高礼的袖子就癫狂起来。蔡高礼听得也是满脸意动,正要说话,蔡高智挥手打断道:“省省吧,姓薛的敢把你们赶出来,就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回去,你们也不想想,现在多少人想进靠山屯,就是县里都有不少姑娘往那里嫁,还能随便让你们回去”
蔡高智又往蔡氏父子胸口上狠狠插了一刀,蔡高礼脸色陡变,面皮一会儿青白,一会儿血红,羡慕,嫉妒,懊恼,后悔,各种负面情绪如滚滚海潮一般袭上他的心头,烧得他几欲发狂。
蔡国庆则是放声高骂,霎时间,各种脏话粗话话如毒液一般倾斜而出,奈何薛向这会儿正安居高座,开怀畅饮,压根儿就听不见。
就在蔡国庆高声叫骂之际,虚掩的仓库大门被打开了,闪出一道人影儿,霎时间,漫天雪花,被这呼啸东风一卷,绞绞剪剪吹了进来。本来屋内,就被这火炉,高汤炙烤得温暖如春,众人又喝了酒,已有几分醺醺之意,忽地被这严寒一激,齐齐打了个激灵。
蔡国庆心情本就恶劣,被风吹得难受,不待看清来人,就要开骂,熟料那人却先开了口:“蔡主任,蔡队长,我要告状”
“哟,是肛毛呀,他娘的,大过年的,也不见你狗日的来给老子拜年,是不是在靠山屯活得滋润了,就觉得可以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来人正是以前蔡国庆在靠山屯的两大心腹跟班之一的肛毛,蔡国庆乍逢小弟,少不得要摆摆老大的威风,好一阵训斥罢,哼道:“告状告个屁,老子这里是粮管所,不是革委会,少给老子扯鸡巴蛋”
蔡高礼打断道:“你小子要告谁要是三瓜两枣,婆娘媳妇们瞎扯淡的事儿,老子可没功夫听。”蔡高礼离屯有日,终究是不大相信蔡高智先前描述的靠山屯豪富的场景,这会儿见了屯子里的人,且还是熟人,就起了打听的心思。因着不好明问,就假借听肛毛说状词的时候,再细细盘问。
肛毛搓了搓冻得发木的脸蛋儿,咬牙道:“我要告李永军,韩东临,还有,还有告靠山屯所有的人。”
炉子旁边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盯着肛毛,接着,便齐齐朝锅中的狗肉进攻,那意思很明白,脑子有毛病的家伙,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第八十八章 天破了下
蔡国庆先前还有几分期待,指望肛毛抓住了薛向的什么痛脚,要报料,哪知道这家伙竟是告什么李拥军、韩东临,最后居然发了疯,要告全村人。这么猖狂的话,他蔡国庆都不敢说,这肛毛何德何能。
蔡国庆紧走几步,到了门边就把肛毛往外推,嘴上还嘟囔道:“你狗日的在靠山屯憋傻了是不,还告一个屯子的人,去去去,堵着大门,吹得老子直哆嗦。”
“蔡哥,蔡哥,你听我说完呀”
“说个球啊,你他娘的,要整人也想个好点的理由,脑子被驴踢啦,还他娘的敢以个人告组织。”
“不是,他,他,他们把地分了。”
“什么分地不分地的,谁爱分谁分去,反正又没老子的份儿”蔡国庆一边不耐烦地推搡肛毛,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忽然耳膜像炸开了一般,嗓音瞬间拔到最高,近乎尖叫一般喊出声来:“分地你说靠山屯的把地给分了你再说一遍”蔡国庆一把揪住肛毛的羊皮袄,满脸狰狞,双眼却满是喜悦。
蔡国庆这一嗓子嚎出来,正吃着喝着的蔡高礼如中了邪一般,本来坐着的身子,如火箭一般原地直冲而起,急速朝大门奔来,到了近前,就拖着肛毛到了炉边,二话不说,按着肛毛,就给盛了满满一碗狗肉,塞进了肛毛手里:“小刚,走这么远的路饿了吧,先不着急说事儿,吃肉吃肉,暖暖身子,你放心,不管你有多大的冤情,不管涉及到谁,你蔡叔一定替你做主。”
肛毛也不客气,端起碗来,就稀里呼噜开始胡吃海塞,这会儿众人都在消化肛毛带来的那惊人的消息,谁也没心思下箸,就连心神激荡得快晕过去的蔡高礼这会儿也直在心中大喊冷静,而不敢呼喝肛毛马上分说缘由。
肛毛一路行来又冷又饿,这会儿竟连吃三碗,被众人盯得不好意思,才歇了筷子。肛毛擦擦嘴,恨声道:“狗日的李永军,婊子养的韩东临,老子不就是偷偷出去玩儿了几天吗,他娘的,年底竟然给老子扣了八十多块的工分钱,凭什么人家都分一百多,老子就拿几十块,娘的,我家的老鬼也不争气,没抢着单亩高产状元,却回来打老子,说什么都是老子懒,不给他帮忙,妈逼的,过个年也不叫老子安生,把老子钱全部收走不说,连收录机也搬他房里去了,娘的,你们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你们好过”
肛毛说了半天,尽是说他在生产队受到的待遇是如何不公,分到的钱是如何的少,李永军、韩东临还有自己家人如何欺负自己,看不起自己,总之是絮叨个没完,动情处好似这大冬天之所以下雪,恐怕就是老天爷觉察到他肛毛的冤屈,而洒的泪花。
蔡高礼实在是不耐烦听这个,挥手打断肛毛的肛毛冤单口相声专场,沉声道:“你刚才说他们把田分了,是不是真的”
“这个,呵呵,这个”这会儿,肛毛反而吱吱唔唔说不出口了。
要说这肛毛又不是傻子,这分地的罪过有多大,他多少还是知道点儿的,再说,今年的日子比往年不知道好过多少倍,往年一年忙到头儿,一毛钱别想见,还得欠公家的钱,今年不仅不欠钱,还往回拿钱。两厢对比,肛毛忽然有些后悔了。
蔡高礼人老成精,立时会意,笑眯眯道:“要我说,小刚你在屯子里可是正儿八经的一条好汉子,壮劳力,先前我听你说,他们就为你请几天假,扣你那么多工分,这个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我可是听说有些老头子老太太都分了不少钱,这明摆着是不公平嘛。说来,也是我和国庆连累了你,李拥军和韩东临这俩小子是在给你穿小鞋呢。”
蔡高礼几句话一扇呼,肛毛先前熄了不少的心火立时蹭蹭上蹿,一口喝干蔡高礼给他倒的半缸子酒,骂道:“就李拥军和韩东临最不是玩意儿,娘的,你们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
说罢,肛毛又压低声道:“这个蔡主任,蔡队长,我虽然年轻,你们二位也别骗我,那个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啊,如果真把田分了,那是多大的罪过”
肛毛这般遮掩,越发显得欲盖弥彰,蔡高礼心中激荡得快要沸腾了,强忍着心潮,亲热地拍拍肛毛的肩膀:“小刚,你放心,就算分地,也是领导干部的责任,和你们社员无关,你算是揭发有功呀。”
肛毛舒了口气,小声道:“那,那薛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