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局长做得不错嘛,这么快就收服了那四个,咱们这位孔大少虽然顽强了点儿,不过也没逃了老刑的手掌。”廖国友乐呵呵地笑道,这会儿,他真是太开心了,有了这五份供词,便是尤勇亲至,又能如何。
洪剑波笑道:“哪里哪里,那四个都是软脚虾,不成器,还没使上录音机这招,就抗了尤勇的招牌,那四个就直接撂了,不仅录了音,还做了笔录,签了字。不过,这姓孔的顽强,倒也在情理中。廖书记,薛县长,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去弄五金厂锅炉阀门的事儿,就是这姓孔的小子挑的头。你们猜猜是为什么他娘的,竟然是为了看锅炉爆炸时的剧烈场面,说想看看这种爆炸式的大烟花有多漂亮,你们说荒唐不荒唐,这帮混蛋简直没了人性,都是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
“烟花”薛向陡然想起那日小马在五金厂二楼复述他当天早晨偷听这几人说话时,曾提到过“烟花”二字,当时,他十分不解,锅炉爆炸和烟花有什么关联,这时竟是恍然大悟。
一念至此,他真是汗水涔涔,昔年,晋惠帝不知民生多艰,来了句“何不食肉糜”,今朝这帮纨绔子弟,竟比之晋惠帝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自己那丁点私欲,便能干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儿来,该死
听得洪剑波道出别情,满室众人齐齐朝孔上海瞪去,唬得孔上海一张白脸再无颜色,畏缩成一团。
老性更是嫉恶如仇,冲上去一把揪住孔上海的衣襟,便要殴打,扬起的手臂,却被薛向扶住,“老刑,打他没得脏了你的手”
薛向阻止老刑,非是动了恻隐之心,这种人渣,在他看来,死上十次,也不足惜,只不过眼下,罪证未呈公堂,若是这小子受伤,少不得又会有屈打成招的风言袭来。
可就这么轻易饶过孔上海,薛向心头亦是不甘,便恫吓道:“孔上海,你知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嘿嘿,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对,就是打靶,挨枪子儿,用你们这帮杂碎的说法,叫吃花生米。那花生米什么滋味儿,你知道么噢,看我问的,你这年纪哪里知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就是砰的一声枪响,子弹钻入你的脑袋,削翻半边天灵盖,冒出一团血花,滚烫滚烫的脑浆便如刚出锅的豆腐脑一样,合着热血,流出一地,不过,你放心,这会儿你还没死,你脑子里还有意识,你会看见自个儿的脑浆是什么样子”
“啊别说了,别说了呜呜呜哇哇哇”
孔上海已经奔溃了,嘴巴里只剩了各式强调的斯嚎,再没了完成的言语。
细说来,薛向这番描述着实瘆人,别说孔上海这种未经阵仗的毛头小子,便是廖国友、老刑、洪剑波这等或多或少和死亡打过交道的家伙,也听得浑身汗毛直竖。
薛向惩罚完孔上海,再不愿在此地多待,便招呼一声,当头就朝门外行去,廖国友三人更是不愿在这冒着寒气儿的地方多待,移步便要跟了出来。
眼见着薛向一直脚就要踏出门外,屋里的孔上海竟又叫喊开了:“别走,别走,我要戴罪立功,不干我的事儿,我也是受害者,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孔上海一言既出,薛向迈出的脚立时便收了回来,急步转回孔上海跟前:“你小子甭想胡言乱语来蒙骗我们”
孔上海恨恨等着薛向,不答反问:“我知道政府有政策,可以戴罪立功,也有坦白从宽一说,我只想问一句,如果我检举出了一大批贪官,你们能不能免我死罪”
哗
薛向四人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觉出满眼的震惊。
“快说,不许对眼神”孔上海生怕薛向几人又在交流,沟通,要瞒骗于他。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快就一个字
薛向冷道:“我们骗人我看倒是你这家伙垂死挣扎,妄图免死,才编了故事,想骗我们减罪吧”
斗心眼,十个孔上海也不是薛向的对手,这一激之下,他立时就入彀了:“我骗人有害自己亲老子,来骗人玩儿的么”
“亲老子”一出,所指何人不言自明,真是五金厂厂长孔亮,这孔上海为了保命,竟是要检举自己的生身父亲啊
话至此处,薛向哪里还会怀疑孔上海作假,当即便道:“既然你孔大少痛快,我也跟你实话实说了吧,你检举谁,检举出的案子有多大,我们不是法官,决定不了你立的功劳有多大,能否折功免死。但是,我要劝告你一句,你检举或许有生路,不检举则必死无疑,你自己考量吧。”
通过这会儿的争锋,薛向已看出孔上海虽然纨绔,却是聪明,知道若说假话,极易被戳穿,反倒不美。
果然,薛向一语既出,孔上海心头便生出了波浪,若说薛向当即拍板,能免他死罪,孔上海是一万个不信,恶客薛向说了实话,他反倒犹豫了。他知道自己今次做下的案子,是十死无生,即便检举了自己父亲等人,也未必能活。可问题恰恰就出在了这“未必”上,人逢绝境,但有一丝希望,往往便愿付诸所有的代价。
眼下,孔上海便是如此他何尝没想过自己这一检举,自己的父亲恐怕就完了,若是等闲抉择,也就罢了,咬咬牙,自己抗了可事关存活,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慷慨赴死
“罢了,对不起了老爸,怎么说,你也是出于公心,还有姨父保驾,他们未必能要了你命去,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个儿去死啊”孔上海咬牙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即竹筒倒豆子,将因果缘由,说了个透
原来,孔上海不仅检举了他父亲孔亮,以及其他四位厂党委班子成员贪污腐败的事实,而且还检举出了为什么会有锅炉爆炸案发生的根由。
原来,竟是孔有亮等五位班子成员私下里议定好了的,要用锅炉爆炸案,来骗取县里的补贴,维持厂子的生计,可这几人商议时,恰好被躲在屋内的孔上海听了个正着。孔有亮几人正商量着如何用计之余,孔有亮竟钻出门来,主动把活儿揽下了。
却说孔有亮脑子也是极灵,不但立时想到了如何操作,便是连人选也选好了,除了和孔有亮商议的那四位的公子,他还拉上了有个作公安局长父亲的尤俊。尤俊本就是整天闲得恨不得搬了石头砸天的,孔有亮一撺掇说炸锅炉,看大烟花,尤俊这无法无天只求快活的家伙立时就应承了,还主动揽下了松动阀门的重任。
于是,便有了后来五金厂锅炉爆炸的一幕。
孔有亮说完,就瘫了,空洞无神的眼睛,却仍就死死地盯着薛向。
而薛向等人听完这个消息,更是惊呆了,尤其是廖国友和薛向,对视一眼,竟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觉。
因为这孔有亮等人商议炸锅炉,骗补贴的一幕,和萧山县委炸大堤,骗补贴,是何等的相似啊,简直如出一辙
末了,薛向竟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觉:“这萧山县难不成从上到下,都无师自通地会干这事儿要是什么事儿都靠骗能解决,萧山县哪里还用为发展担忧,从上到下一通乱炸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