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总得自己给自己找乐,不管身处何方,高高兴兴是一天,愁愁苦苦也是一天。你就是再想不开。天天拿脑袋撞墙。该判你多少年还是多少年,你还别把脑袋撞坏了,到了这里你身上的每个零件都不属于你自己了,你弄坏一个,就叫自伤自残,属于对抗行为,还得加刑
当熄灯的铃声想起时,哦。不对,不叫熄灯。应该说是睡觉的铃声,这些监室的灯叫长明灯,只要有电,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亮着的。屋子里又开始了一阵忙碌,那一大摞被褥被一层一层拿走,个人拿个人的,然后到自己固定的位置铺好,大家就睡在木地板上。
这也是黑子为什么要把洪涛的褥子弄那么厚的原因,既能舒服一点儿,又能防止下面的寒气入体。而且黑子这个厚褥子弄得很是讲究,它其实是三层褥子缝合在一起的产物,最下面一层还包裹着塑料布,简直就是防潮垫儿,上面才是一层褥子和一层竹席子,又软和还又凉爽,很适合夏天。
其实黑子完全多虑了,不知道是这里的房间太高大,还是墙壁太厚,或者是阴气太重,虽然已经六月下旬了,但是晚上在这里睡觉,一点儿都不热,后半夜的时候还稍微有点凉。
洪涛稍微失眠了几个小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东西,既有发生过的,也有还未发生的。反正现在脑子是完全清闲了,所以各种各样的问题也就都涌了上来,没个头绪。好在洪涛一直都不是那种死较真的性格,心理素质也还算过硬,翻了半宿烙饼之后,终于还是睡着了。看守所的第一天,就这么平安度过,既没有什么惊险、也没有什么暗斗,平凡的很。
有了第一天,那也就有了之后的第n天在这个三十平米的小屋里,基本每一天都是相同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每隔几天,就会进来一两个新人,然后带走一两个老人。当然并不是说老这么平衡,最多的时候这一个屋子里住了二十二个人,最少的时候差点连老八都走了。
但是不管住多少人,前面五个人的铺位依旧是固定的,再挤也只能在剩下的地方挤,而且最有意思的是,这些人换来换去换了快一个月了,前面五个人依旧是稳如泰山,没一个离开的。不得不说这些管教选择谁来当牢头的眼光之准确,他所选定的人,一般都是要在这里待好几月以上的,不光要熟悉这里,还得案情复杂,开庭遥遥无期。和这些管教比起来,这些牢头更是让洪涛佩服,因为他们没有案卷可以调阅,只凭一些口头上的询问,就可以准确的判断出你这个案子大概是要在这里长待呢,还是短住,选择帮手的时候,自然要选那些长待的,否则刚喂饱还没出力呢,你走了
洪涛很不幸的也让牢头看中了,当大家慢慢混熟之后,洪涛也不全是满嘴瞎话了,多少也向他们透露了一点儿案情。因为他们的判断很准确,基本是不离十,尤其是那个老八。他是个老贼,可能是手艺学得不精湛,所以从他十多岁开始,住在圈儿里的时间比住在家里要多得多。估计回家对他来说算是度假,在看守所和圈里待着,才是他的常态。他对洪涛这个案情的最终分析就是:很难说,已经不是肇事者和受害人两家之间的问题,这件事儿闹大了,最终结果还得看上面儿
当他说出这番话来之后,洪涛对他得敬仰之情简直是如滔滔江水一般。就在头一天,父亲给自己找的那位法学界大教授、现在自己的律师来时,对他说的也是这么一个意思。如果要是这样算的话,这个老贼基本已经就自学成才了,至少有法学教授的资历,无非就是一个是通读课本和案宗,一个是全凭实践出真知
既然学院派和实践派都异口同声的宣判了自己,那洪涛索性也就踏实了。每天不再去想外面如何如何,专心致志的琢磨起怎么才能在这里待的更舒服吧。现在他的心肠确实是硬了很多,对于那些折磨人的玩意,基本已经可以做到熟视无睹了,要是让他去主动实施,还有点难度,牢头说他还是缺练
对于严重缺少娱乐项目的监室生活来说,每个新人进来之后,折磨新人就是一个最大的娱乐。他们要先向大家汇报自己的案情,问什么就得说什么,赶上情节太操蛋的,免不得要被大家调笑一番,甚至揍一顿。这也是每天晚上的一个娱乐项目,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遭此磨难,那些管教打过招呼的,一般就幸免于难了,比如洪涛这样的。
如果碰到案情太离奇,或者是那种枪尖犯的,得,大家就又有的干了,折磨人玩呗据说夏天还算好,只是让你拿倒立、爬壁虎什么的。要是到了冬天,这些新人就更受罪了,比如说让你脱光了蹲在厕所里,然后一个人用水桶接一桶凉水,用非常小的水流,慢慢的浇到你的头上,他们还给这种玩意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滴水石穿。
洪涛没试过,但是听不止一个人介绍过,这玩意最受罪了,冰冷刺骨的凉水会慢慢冷却你的脑袋,等你差不多都麻木之后,只是感觉到冷而已,但是当你慢慢恢复温度之后,就会头疼不止,疼得你想去撞墙。
不过这些老炮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表示,宁可在这里过冬天,也不愿意在这里过夏天,至于为什么,两个字儿:疾病再要详细一点儿的话,就是三个字儿:皮肤病
在一个不太通风、还有些潮湿的房间里,以比较大的密度、长时间的生活着一群人,如果温度再一高,卫生条件再跟不上,就很容易成为各种病菌、霉菌滋生的温床。而且这里的食物很单调,营养就更谈不上了,再缺乏足够的日照和活动,抵抗力稍微差一点的人,很容易生病,首当其冲的,就是疥疮
至于这个疥疮是什么样儿的,怎么说呢,太尼玛恶心啦有些人身上会突然起一个小脓包,甚至引不起注意,但是一两天之内,这个脓包就会发炎、红肿、扩大,这时候那些脓水沾到那里,那里就很可能也起这种脓包。而且这种脓包会越来越大,最大的有手指盖大小,里面的肉都烂了,形成了一个小洞。刚开始发现这个玩意的时候,洪涛还建议他们去多洗洗凉水澡,因为他自己每天都洗,从不间断。
不过牢头说了,没用,这玩意一旦起了,靠洗澡就没什么用了,唯一管用的,就是消炎药。但是这里一般不会给你消炎药,管教们对于这种不会死人也不会致残的疾病基本无视,除非你全身都烂了,才会给你隔离治疗。洪涛私下猜测,这应该也是这里生活的一部分,这就和医生看见你脑袋上开了一个大口子,哗哗流血,而她毫无焦急情绪一样,早都习惯了,麻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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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二十八章 蒙古大夫
别人能麻木,但是从小就受到母亲影响的洪涛可麻木不了,虽然他自己睡觉的地方很干燥,被褥都是新的,他身上也没有这些东西,但是每当他看到同屋的那些人没事就坐在墙边上用手纸擦拭创伤、揪挤脓包时,他浑身就刺痒,无比难受。
“白叔,您会治这个玩意不”在一个晚饭之后的休息时间里,洪涛忍不住还是找到了牢头,他姓白,叫什么他没说,也没人追问。
“好治,用点药就好。”牢头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房间另一头那几个正在互相挤脓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