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锦皱眉道:“什么上官家你这孩子,胡乱做梦,还没醒罢”
“上官家是”
秦先羽正要说话,却发现脑海中关于上官家的事情,迅速消退下去。只剩一片空白,他怔怔道:“什么上官家”
他心中闪过一道身材高挑的红衣冰冷女子。
下一刻。又迅速消退下去。
柳家的柳若音,是个和秦先羽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儿,温柔婉约,端庄大方,气质极好。
秦先羽看见她的第一眼,只觉无比熟悉,无比欢喜。
这女孩儿若是过门后,也定是和娘亲一样贤淑的女子。
“我们去种树罢。”
这一年,秦先羽把柳若音娶过门,次年诞下一子,又一年诞下一女。
时日一天一天过去。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
然后,便一直这么开心地生活。
孩子维持在五六岁的时候,而其他人,谁也没有变老。
没有那些烦人的亲戚,没有那些令人恼怒的恶人贼匪。
“这就是我最想要的日子”
秦先羽坐在石上,托着下巴,怔怔出神。
他眼睛清明,没有一丝迷茫。
从一开始,他就不曾陷入梦境当中。
清净境虽然不似清净心那样尘埃不染,却能在感受世间百态之后,归于平静。
他从一开始,便下静心来,没有迷茫。
而道剑,在他迈入阵法的刹那间,早已示警,却被秦先羽下意识压住。但这些日子,那柄道剑愈发动荡,连秦先羽自身都无法掌控,道剑威能渐高,要斩破一切迷雾虚幻,恢复清明。
“夫君,咱们儿子说长大了要去庆元府那里,听说那里曾经有神仙,随手就能把老虎抛掷出去。”
柳若音缓缓走来,此刻的她已然不同,挽了发鬓,作妇人打扮,少了些柔弱可怜模样,更显端庄大方之态,只是温婉依旧,声音轻柔。
秦先羽笑道:“那便去罢。”
言语落下,他忽然苦笑了声,说道:“恐怕去不了”
柳若音甚是疑惑。
秦先羽叹了声,略显低沉,说道:“虽然早知这是幻阵,我早已明朗,却仍然不愿唤醒自己,仍然不愿破阵出去,但凡事不好太过,此刻也到时候了,我该走了。”
柳若音惊慌失措,忙拉住他手,脸色煞白,惊道:“你要去哪儿什么幻阵什么醒来”
不远处,秦父秦母二人赶来,连忙劝解。
两个小孩儿抱住了他双腿,口中哭喊着爹爹,哇哇大哭。
“这孩子当年的奇花之效尚未过去。”
身边有个苍老声音叹息道:“那奇花使人陷入梦境,这小子在梦中恐怕是有什么深刻印象,导致虚实不辨,将我等视作虚假,把梦境当作真实。”
秦先羽转头看去。
那是个老道士,发丝黑白掺杂,一身蓝色道袍,手执拂尘,背有药笼,另一手提着药锄。
赫然便是教导秦先羽辩药的观云老道。
“师父”
秦先羽喃喃自语一句。
观云从背笼里取出一株草药,说道:“且把这个服下,先好好睡上一觉。”
秦先羽没有理会,微微蹲下身子,抱住两个孩子。
孩子的哭声震得耳膜震颤。
哭喊的热气扑在脸颊上。
温热的泪水滴落下来。
无比真实。
秦先羽低声道:“对不起。”
嗡地一声响,渐渐高昂。
道剑之音传荡开来。
眼前一切清明。
观云,父母,柳若音,儿女,都渐渐消散,他们眼中的担忧,泪水,惧怕,都凝固在最后一刹那。
秦先羽只觉适才一切,犹自清晰烙印在心间。
“好生厉害的幻阵。”
秦先羽拍了拍衣衫,看向天空,天色没有多大变化。
幻境作用在心底,而一个呼吸之间,他不知能转过几千几万个念头,其实幻境中许多年,外界才过了半盏茶工夫。但在幻境中这些年的时光,却如真实一般,烙印心间。
秦先羽甚至认为,那就是真实的。
而他脱离了那里,实际上是杀父杀母,杀妻杀儿,只为踏上修道之路。此刻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果然是虚实难辨了。”
这一刻,他心中有些慌乱。
道剑忽然又是一颤,斩去了多余心绪。
三百四十五章壁上的留言,天空的晚霞
“若非我天生清净境,又修得道剑一柄,必然是无法发现这幻境的。”
秦先羽忖道:“就算是龙虎巅峰的真人,陷入幻境之中,也难以醒转过来。”
“可是,就算醒转过来,是否又愿意离开那幻境之中”
“沉浸在里面,至少满足了自家心底的愿望。”
“但在外人看来,便是疯癫了。”
秦先羽微微闭目,只感叹一声,“好生厉害的幻境。”
好在这一趟只是踏入幻阵,而不是困阵或者杀阵,否则便无法脱身,甚至当场身亡。但若实际说来,如果真是杀阵困阵之类,秦先羽也会有所感应,不会踏入其中。
这幻阵并无囚禁之效,亦无性命之危,秦先羽自身有清净境平复心绪,以及体内那一柄护道仙剑,可保得无碍无险,大约是因此,秦先羽才没有多少预感。
其实这幻阵的效用,并不亚于杀阵困阵之类,只是因为道剑以及天生的清净境,才如此简单破去。实际上,若有龙虎真人陷在里面,都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就算侥天之幸,有人能够醒转过来,多半也会似秦先羽这样,不忍离开,不愿离开,不甘心离开。
就算有谁知晓这是幻境,且竭力离开,却也无用。
有些人做梦时,自知身处梦中,但却仍然难以醒来,也是这个道理。
看出端倪时一回事,有心脱身是一回事,但能否从幻境中脱身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算过去了”
秦先羽闭着双目。笑容苦涩而又遗憾。
“王舒克一个几寸内劲的武林之人。就算得到龙龟改换血脉。变作半人半妖,可毕竟没有多少修为。他居然能够在这里走得这般远”
秦先羽自觉一路走来,其实十分耗费心神,极为吃力。
但王舒克未入修道之列,不受阵法所困,而那山中的凶禽猛兽,都被他身上龙龟血脉惊走。
秦先羽可以想象,王舒克入山。必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想起这点,饶是以秦先羽的心境,也不由叹息。
“让王舒克替我开路,可我至今都未觉得这王舒克在替我探路他一路畅通无阻,而我至今阻碍不少。”
另有最重要一点,其实王舒克走在哪里,往哪个方向,哪条道路,秦先羽完全不知。但此刻秦先羽已确知两人的路并无交集,一路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