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现世之中,那些动不动就蹲下起立字开腿,疯狂抖臀抖胸之类的艳舞,也想起了正儿八经的各种现代舞甚至于民族舞,但此时身临其境地感受着这个古老朝代的代表性舞蹈,他也心醉神迷了。
巧兮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心一直提在桑子处,直到乐声停止,虞白芍香汗淋漓地雌伏于地,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就好像她比跳舞的虞白芍还要疲累。
她凭借着一阙望甲止息而声名鹊起,俨然有了追赶虞白芍的资格,可如今,她知道自己跟对方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这并不是技艺方面的抗争,而是一种气质的沉淀,是底蕴的积累。
在场宾客鸦雀无声,直到周甫彦带头鼓掌,喝彩叫好声才依次渐进,越发壮大起来,而虞白芍也缓缓起身,敛容朝四方行礼,刘维民不由赞叹道:“白芍姑娘色艺双绝,令人惊艳,或可比肩东京第一名妓李师师了”
刘维民此言一出,在座尽皆惊喜,他们虽然都算得上一号人物,可对于国都汴梁也只是耳闻神往,眼下有刘维民这等样的见过大世面的大人开口称赞,连素来淡雅的虞白芍都连称不敢,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了。
如此热闹了一阵之后,刘维民便开口提议道:“难得白芍姑娘献上绝艺,今日在座可都是我文坛的翘楚,有周贤侄这等第一才子,又有苏兼之这般的后起之秀,诸位何不临场吟作,以助雅兴”
“终归是来了啊”苏牧心头只是冷笑,似刘维民这等官场老狐狸,又岂能看不出周甫彦的挑衅之意,他有意促成比斗,便是要看看苏牧的斤两了,毕竟二人私下里有协议,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终究是无法摆上台面来的,此举未尝没有敲打苏牧的意思。
而周甫彦今夜几经辗转,终于靠着刘维民而得偿所愿,再看苏牧沉默不语的姿态,显然自觉已经赢了三分,头颅都高昂了不少。
至于周围的宾客们,早知周甫彦为人心胸狭窄,眼里容不得沙子,今夜腆了脸过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中都只能为苏牧感到惋惜。
虽然周甫彦恃才傲物,睚眦必报,但却有着实实在在的文气与才华,虽说第一才子也都是吹捧出来的,可他能够让所有人都吹捧他,也必然有着他的无人能及之处了。
反观苏牧,南下游学之前,顶着纨绔子弟的不良名号,不学无术,只知玩耍作死,与宋知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是有辱斯文,是半点可取之处也无的。
游学归来之后虽然性情大变,竟沉稳成熟起来,但仍旧没有太多惊人之举,桃园诗会虽然并未到场,但一首人面桃花也称得上佳作,可惜又有着负气而作之嫌疑,还被人质疑幕后买诗,哪怕声名逐渐响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到了重午节的文会,虽然拿出一首不伦不类的填词来,却又是歌唱的小道,难登大雅之堂,反倒成全了思凡楼的巧兮姑娘。
杭州城说大很大,但说小也很小,文人圈子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这么一群人,苏家怀疑苏牧真实身份的事情也瞒不住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们,现如今只要有心打听,便都已经知道苏牧来历不正,甚至连官府的捕快探子都将苏府给围了起来。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一看,今夜的比斗也就呈现一面倒的态势了,如果这等样的苏牧都能赢过第一才子周甫彦,那周甫彦也不用在杭州文坛混下去了。
同样的道理,若苏牧输了,今后也便再无脸面在文坛立足,可如果赢了杭州第一才子,呵,那事情可就精彩了。
这是在场这么多人,又有多少个相信苏牧会赢
起码他们是不相信的,陈公望不信,刘维民也不信,虞白芍更不相信,巧兮倒是愿意去相信,但她也很清楚周甫彦的实力。
这些人能够寻思得的东西,周甫彦自是心知肚明的,他素来倨傲,甚至有些追求完美的执拗,这也是他一定要解除苏牧这个心结的缘由。
如今得了刘维民开口,又指名道姓点了他和苏牧的名字,虽然他仍旧不太乐意苏牧的名字与自己相提并论,但想着今夜过后,苏牧将彻底被清除出文人圈子,他感觉整个心境都干净了许多。
但见他暗自清了清嗓子,而后中气十足地揖道:“刘世叔谬赞了,这些许虚名,都是长辈厚爱,同学抬举,侄儿又如何当得起,只是素闻苏牧朋友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周某也是倾慕已久,今日恰逢其会,我等不如以文会友,小小比斗一番,说不得能为我杭州文坛增添一二分色彩,不知苏朋友意下如何”
周甫彦也是生怕苏牧再次推脱,本向着刘维民说着话,这说到一半,竟也能硬生生扯到了苏牧这边来。
在座诸位也是暗自叹息,这苏家兄弟也该是倒霉,让周甫彦这么一个大才子盯上,上一回非但踩不到苏瑜,反而让提学官对苏瑜刮目相看,还阴差阳错让巧兮借苏牧之力上了位,今次苏牧是如何都逃不脱了。
苏牧表情寡淡,今夜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此时轻轻叩击着手中洞箫,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沉思了片刻,便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微微抬手揖道。
“周才子如此抬爱,苏牧又岂敢请托,周才子且请了。”
苏牧这一吐气,倒是给了人一种英雄气短之感,众人尽皆唏嘘不已,今后杭州文坛怕是再无苏牧之名了。
周甫彦见得苏牧微微摊手,请他先出手,心里自是不悦,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苏牧居然还能够云淡风轻地让第一才子先出手
见得这一幕,周甫彦也觉得无趣,顿感苏牧连对手都算不上,颇有杀鸡用牛刀的意味,竟然又生出了高手寂寞的感伤来。
“也罢也罢,尽早解决了,尽早除掉这个心结罢”周甫彦如此想到,而后慢慢踱步到了雅间的中央,轻轻掂着折扇,这才走出六七八步,便一拍折扇道:“有了”
他为虞白芍所作诗词不下双掌之数,如今不过是挑选其中最为出彩之作罢了,竟然也故作沉吟,真真是矫揉造作到了极点,可这些虽然只是旧作,但同样也是人所不及的佳作,在场之人,又有谁敢置喙半句
但见周甫彦微微昂起头来,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吟唱起自己的作品来。
第三十七章 一阙意难忘
思凡楼已经进入了夜间最热闹的时段,一楼大堂已经开始表演压轴戏,诸多豪客也都走出雅间,在二楼倚栏俯瞰,身边莺莺燕燕,旖旎烂漫。
而第一才子周甫彦所在的二楼雅间,此刻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可能性几乎接近于零,虽然这已经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斗,但在座的诸位都有着自己心中的一些期待。
有人只是希望苏牧不要输得太惨,毕竟文无第一,只要诗词不是太过难看,他们也不会落井下石,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