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见高天心真元绵长,无有尽头一般,长眉立刻变招,仙云弥漫,金霞铺陈,六旗涌动,青光盈盈,先天一气太清神符自袖中升起。
顿时间,六座高达千丈的巨大旗门乍现虚空,陡然射出万道金光,生、死、幻、灭、晦、明,六合之力汇聚神符,满空耀眼,普照天地。
“两仪微尘阵,早等着你了”
高天心不慌不忙之间,天妖镜翻转,一道笔直的光柱照来,连长眉也不得不被定住三息。
这稍纵即逝的时间内,天狐真身自身后浮现,六条狐尾扬起,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六杆旗门之上,竟是将它们齐齐卷起,朝着万剑国度内丢去。
论价值,先天一气太清神符当然要比这六杆阵旗要高得多,但前者是长眉本命法宝,后者却仅仅是布阵所需,抢夺难度天上地下。
当然无论是神符还是阵旗,都是缺一不可,长眉亦是没想到高天心釜底抽薪,不思破阵之策,干脆冲着他的阵旗去了,亦是无奈。
胜利的天平,又再一次朝着高天心一方微微倾斜过去。
“有什么后手,使出来吧凌千凰,是你从幕后转到台前,亲自出手,还是再度引入源族的马前卒,甚至是同入通天塔的瑟西她们来吧。让我好好见识一下”
在神魔交锋的淬炼下,高天心期待着接下来更加激烈辉煌的大戏,不出他所料,当焚寂的煞气源源不绝地涌入万剑国度。七大龙渊凶剑,七种元气属性之间引动某种奇妙共鸣之际,天地间陡生巨变
以整座蓬莱岛为核心,巨浪突如其来地掀起,层层叠叠。一路推到,短短数息之间,整个海平线上激起一圈滔天浪墙,声势浩大到难以形容
天穹之上的高天心与长眉都齐齐感到某种致命威胁,同时罢手后撤,颇有些惊疑不定地望了下去。
然后他们才发现,引发这剧变的原因居然不是那焚寂凶剑,而是一个
散发出深不可测的幽深气息,温文尔雅,歇斯底里的黄衫男子
“超然于善恶生死之外。吾族淡然而行,无幸无厄,无悲无喜”
“黑白将吾撕裂,万物将吾愚弄,吾无处容身,蹒跚前行”
“何处为始,何处为终”
“何时为始,何时为终”
越接近蓬莱遗迹,那回响在心灵,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犹如魔鬼的喃语,让欧阳少恭温文的气质不在,五官逐渐扭曲,挺拔的背脊弯下。步履都变得酿跄。
百里屠苏与焚寂剑的熊熊煞气已经顾不上了,天空中强烈的杀意与威胁也抛之脑后,这一刻,欧阳少恭的脑海中只余下了那煎熬着他无数夜晚的梦靥。
从什么时候开始
犹记得是蓬莱未遭天劫之时
在那之前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却大致还算明朗,他是祝融义子。天界第一乐师太子长琴,因触犯天条,被贬为凡人,流连于瑶山时命魂四魄被龙渊工匠铸入焚寂剑内,自此魂魄分离,以最残酷的方式徘徊于人间。
在人世间生活了无数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满心是仇恨扭曲的他遇到了蓬莱公主巽芳,那是最温暖快乐的一段日子,然后
记忆出现了分叉
一段记忆是经过某人的干涉,本来天界降下的天劫在蓬莱流月的众志成城下化解,太子长琴与巽芳公主继续美好地生活在一起,其余各人也另有归宿,渡魂不再,自然就没有了欧阳少恭的存在。
另一段则是蓬莱天劫依旧爆发,然而那降下的劫数光怪陆离,却根本不是天神路数,依稀记得也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人来源,无数仙术法宝爆发,打得天地都险些破碎。
再之后就是一大段的记忆空白,等到以欧阳少恭为名的这一世渡魂,他对于巽芳刻骨铭心的感情竟是若有若无。
原本太子长琴的命运固然悲惨,目标始终明确,哪怕历经艰险,却坚信终有一日能够达到彼岸,可现在他却沦为了真正的行尸走肉,提线木偶
现在看来,蓬莱早已沦为废墟,那第一段记忆自然是错误的,获罪于天,无所谛也,那些美好不吝于黄粱一梦,远远离去,连记忆都吝啬得不肯留下。
如此,焚寂,不追回你,我欧阳少恭还有何生存的意义
但追回后呢
完成这最后的目标,岂不是真正的一片虚无
正因为这样,他才和百里屠苏做朋友,尔虞我诈,冷眼旁观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温暖与美好的向往和畏惧
可惜啊,寡亲缘情缘,那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终于有一日,欧阳少恭厌倦了一切,坐船回归蓬莱,准备在那遗迹中,结束自己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而就在那时,那个恐怖的声音带着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钻入了他的心灵,回响不休。
“滚出去,滚出我的脑袋,滚”
“焚寂近在咫尺,虚无也近在咫尺,你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那么为何不敞开心灵,接受这未知的意念呢活得够辛苦,反正不会再坏了,不是么”
“不,那不是我一旦敞开就不是了”
“你是谁谁又是你重要吗别再痛苦下去了那血的光泽,不喜欢吗”
“来吧,接受真正的力量,成为不受低级情感所束缚的超然存在”
“不依靠任何客体,自如控制自己的神”
这一刻欧阳少恭只觉得自己的心灵中仿佛产生了两个针锋相对的念头,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但渐渐的,随着一道璀璨血泽的出现,后者已是压倒了前者,说服了自我。
除了取回失去的魂魄,回归一个完整的自己外,犹记得雷严带着青玉坛弟子对那些老弱妇孺大肆屠杀时,沐浴在乌蒙灵谷冲天的血气下,突然有种失去自我存在,视觉抽离,另一视角俯览天地的诡异感觉。
很美妙的感受。
因此事后回忆起来,还想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