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像个成人,至少不像高中生。
医生也尴尬了一下,问:“那你老公了。”
沉默了。
姐弟俩沉默。
回到家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姐姐坐在床边做手工艺品,许耀坐在桌边写试卷。
“啪嗒”
圆珠笔重重压在桌面,声音不大,但许茹吓了一跳,她的手明显一抖。
许耀站起身,脸色阴郁,他直视着姐姐的眼睛,逼问,“那个男人是谁。”
许茹不说话,许耀也不说话,他瞪着眼睛,渐渐赤红。
“阿荣,你别管”
“是不是那个男人,是不是那个男人。”许耀大声说。
回应他的是姐姐的沉默。
一下子,像是点燃了炸药桶。
“你在医院躺了这么久,他没来,是你没联系他,还是他不肯来”许耀拽着姐姐的手往门外走:“去打电话,现在就联系他。”
“我不去。”姐姐说。
许耀愣了愣,瞬间爆炸了,他大吼着说:“你要不要脸,咱们是穷,但咱们不能没有尊严,再穷也要懂得自爱。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那她就什么都没了。”
“你现在怎么办,怀了孩子,你能养吗。你解裤腰带的时候有想过你以后怎么办,你要不要嫁人了,你这辈子毁了你知道吗。”
昏暗的房间里,少年歇斯底里,脸色涨红,眼神疯狂。
那天,他说了很多很多过分的话。
每一句都像一把刀,插在姐姐心里。
许耀气疯了,他恨,恨那个男人,更恨姐姐不自爱。
姐姐坐在床边,低着头,垂泪。
她终究是个女人,柔弱的女人,生活让她变的刚强,某些方面甚至比男人更拼命,但在弟弟面前,她无助的哭泣,低着头。
很多年后,每当想起这一幕,许耀都会浑身发抖,身心从内到外的抽痛。
“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每一句话都印在我的心里。我恨当年的自己,我太自私了,从没有想过她的感受,没想过她当时有多委屈,多无助,多渴望有人扶她一把,就像陷入泥沼中的人,渴望着有人能伸出援手,而我这个弟弟,却狠狠一脚把她踩了下去。”许耀失声痛哭。
两岁失去父亲,四岁失去母亲。
姐姐含辛茹苦把他抚养长大,十几岁的少女,手上粗粝的茧子仿佛经年劳作的汉子。
姐姐努力打工供他读书成材,每天的早饭是稀饭配三个馒头,为什么要三个馒头,那是留到中午的伙食,馒头配咸菜,她吃了很多年。
从小时候不肯把他送人,到长大了,她没处对象没结婚,把所有的时光留给了弟弟,把所有的希望留给了弟弟。
可弟弟并没有体谅她。
秦泽沉默的看着这个男人,此刻,他剥去了所有外衣,成功的,严肃的,风光的
他蹲在姐姐的坟前,像个崩溃的孩子,哭的像个傻逼。
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因为它注定无法弥补。
你哭的稀里哗啦,哭的撕心裂肺,你痛恨当初的自己,恨不得时光倒流能弥补过去的错误,可人生永远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所以,你拼了命的想认回我这个外甥。
想弥补自己的过错,想安抚那份藏在心里,日复一日绞痛着的苦楚
“后来呢”秦泽嘶哑着嗓音,问道。
正文卷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我哪里去了
一股难言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头顶,沉默、压抑、心酸,叫人心头沉甸甸的。
许光是最能理解许耀的,当年的事,他也是参与者之一,许茹的遭遇,让他唏嘘无比。
苏钰目光怜惜的看着秦泽,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世够惨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妈妈不疼爸爸不爱,他们各自生了一个孩子取代她的位置,苏钰感觉自己徘徊在两个家庭的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与他们一家和睦的气氛格格不入,都说父母是世上最亲的人,她也想啊,可父母不亲她,或许还视她为人生中那段失败婚姻的败笔。
可和秦泽比起来,自己似乎又很幸运,虽然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严厉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以及一个妖艳jian货的姐姐。
可他和亲生母亲相见不相识,直到她死后才知道真相。而亲生父亲是谁,没人知道。
遭遇如此相似我和阿泽,果然是王八看绿豆,天生一对。
苏钰幸福的想。
男人没有出现,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姐姐肚子渐渐大了,趁着暑假,姐弟俩回了许家镇。
九十年代,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在这个偏远而贫困的小镇,得受多大的非议啊。
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许茹在外面做了别人的小三,所以才有钱供弟弟读书。
有人说许茹在外面处对象,结果被人家始乱终弃。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坏女人”、“随便”、“不知检点”各种标签打在她身上。
正值暑假,阳光火辣辣的烧灼着大地。
小镇的小卖店里,一群大妈围着聊天,手里挥着扇子。
“许岚肚子里那个野种究竟是谁的嘞,这都快要生了吧。”
“外面野汉子这么多,她自己不说,你怎么知道是谁的。”
“这从小就没了爸妈的娃,就是好骗呐,三言两语给哄到床上去。”
“这下谁还要她啊。”
“阿荣那小子是不是考上大学了,嘿,你说等许岚生了娃,哪有钱再供他上大学。”
小卖店的老板娘忽然脸色一变,给几个大妈猛打眼色。
门口,房檐阴影之外,许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阿荣来拿录取通知书的吧,今早刚到的。”老板娘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许耀拿了录取通知书就走,它被封在一份黄色的信封里。
暑假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听过的风言风语太多了,有的背地里说,有的当面说。从来不打架的他,暑假里频繁和人干架。
许耀恨姐姐,恨她不自爱,恨她毁了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