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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府天 5558 字 2019-05-04

“抱怨就算了,回头还请黄推官给府尊捎一句话,就说学生很钦佩他。”

对于汪孚林的回答,黄龙笑得眉头都舒展了开来,着实很高兴。三十出头的他,眉头已经有了深深的横纹,此刻到案桌前坐下,笔走龙蛇把契书给拟定好了,自己盖上推官大印之后,却又从一旁的小匣子里掏出另一个盖了上去,却竟然是知府大印。见汪孚林目瞪口呆,他便狡黠地笑道:“凃府尊走之前就把大印托付给了我,虽说回头若有万一,署理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我这个小小推官,但现在我却是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

敢情这便是凃渊在府衙的真正嫡系啊连省城知府都如此难熬,汪孚林算知道钱塘县令那日子有多苦了,上头压着无数个婆婆,若非凃渊是个有担待的,只怕此次碰到这种事,那位倒霉的钱塘县令一定会想找块豆腐直接撞死。他无心打听同知通判是谁,到时候可能署理知府的人是谁,因为他根本就不希望凃渊过不了这个沟坎。奈何他在这里谁也不熟,唯有在心里默默祝福。

霍正和杨韬跟了来,却早就被请到一旁快班快手等着回话的小厅,由刘捕头陪侍喝茶吃点心了,所以等到汪孚林办好了一应事宜出来和他们会合,两人对大清早辛苦走这一趟,也就没什么怨言。可是,汪孚林出了府衙,一口浊气吐出去,对他们直说了眼下那风谲云诡的局势,两人立刻就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年纪大点儿的霍正劝解道:“小官人也别生气,这种事多了去了反正咱们不是杭州人,买了粮食,送了夫人,立刻就回徽州。”

“嗯,办完事,我也想立刻回去,金宝和秋枫这次参加童子试,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如果说刚到杭州,对这么个比徽州府繁华数倍的古城还大有兴趣,那么经过这番折腾,汪孚林便已经意兴阑珊了,至于西湖苏堤白堤灵隐寺飞来峰,他前世里都去过,现在也没多大兴致。此时此刻,他先是回到客栈,嘱咐于文去找赵管事,先把之前罗康那条粮船的事敲定,紧跟着就见了吴兴才和张兴哲,吩咐他们到湖州市上去买粮食,顺便散布徽州那边缺粮的消息。等安排好了这一番本来到杭州的正事,他就去见了苏夫人,打算找其商量一下行程。

结果,门前两个仆妇见了他来,便将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又伸手指了指屋里,随即竟是打开一条门缝,让里头的声音传出来。

“四太太,您是知道的,我这个秀才从前在鄞县也给陈县尊当过师爷,刑名钱谷虽不敢说样样精通,可也颇有造诣。如今四老爷在徽州首县当县令,据说又是举步维艰,这正好缺帮手的时候,我不是最好的人选”

“你要去就去,我一个妇道人家,这些大事不懂,你何必与我说”苏夫人的声音不似往日的爽利明快,而是显得慢条斯理,“我这就要和女儿们回乡去见老太太,老爷身边的事,我不便插手,也不好插手。”

屋子里顿时出现了片刻的寂静,紧跟着,那之前说话的人便开口说道:“四太太,谁都知道您是四老爷的贤内助,我就实话实说吧,这回老太太急着找您回去,根本就不是为了要见四老爷新认的女儿,而是为了有人要给大小姐说亲。男方家世是不错,可根本就是个痨病鬼”

接下来那吧啦吧啦一大堆,汪孚林顿时听得眉头大皱。他退后几步叫了一个仆妇到身前,低声问道:“夫人可有说几时启程”

“夫人说,暂且等到后日启程比较稳妥。不过”那仆妇顿了一顿,这才小声说道,“里头这位说得虽说不可信,但夫人觉得烦了,之前说过这次干脆不带两位小姐回去了,让她们和小官人一块折返徽州,她一个人去应付宁波那边的麻烦。至于里头那块牛皮糖,小官人不用理会,这人趋炎附势,你只管摆出巡抚侄儿的谱,他就不敢啰嗦。至于他想去歙县,门都没有,有夫人在,就凭着他们当初水路过来竟然在船上招妓,就足够夫人发作了”

第二七五章镖局

既然苏夫人被牛皮糖缠住,两个仆妇又把事情全都说清楚了,汪孚林也就不急着进去见人。得知小北陪着叶明月去城里买东西了,还带了好些随从,分明两人都是故态复萌,在家里闲不住,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暗想不用担心有人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去办事。毕竟,小北那会儿和钟南风下头太多人打过照面,被人认出来就麻烦大了。

只不过,虽说答应了黄推官,会把钟南风下头那帮人摘出来,可所谓的劳役至少要到黄昏结束,他少不得先忙自己的事。之前一到杭州城就碰见这么一件大事,他还没来得及拜山头,如今既然腾出空来,就得一一补上。赵管事人是忙着买粮的事情去了,却派了个熟悉路途的随从帮忙,又提供了一张在杭州城经营的徽商名单,其中重要的全都一一画了横线。于是,从上午到下午,汪孚林全都在忙着拜会套交情。

而在这个时候,在徽州无往不利的汪小官人这个名号就不管用了,反倒是汪道昆侄儿这个身份异常好使,谁见了他都带三分客气。从前汪孚林在徽州因为汪道昆的缘故只受过牵累,好处却没得多少,刚到杭州竟然又中了汪道昆的疑似政敌谢鹏举一枪,直到此时才叫是真正狐假虎威了一把。而经过这一次拜访,他也真正了解了徽商从事的行业有多么广泛。

盐商这就不说了,是个人都知道徽州盐商甲天下;粮商却也绝非此前吴兴才那些坐商能够比拟的,号称占据了杭州市面上的两成交易,杭州一个月二三十万石粮食消费量,这就意味着一个月交易量就有五六万石,足以让他这个刚起步的小粮商表示汗颜。此外还有经营书画等文雅产业的,经营茶叶瓷器的,经营绸缎布匹的总之,赵管事一张名单上全都是豪商,家产都在三十万两银子以上

尽管这些巨商并非家家都是做主的人亲自见他,所谓的有事尽管说话也只是纯粹客气的言语,但汪孚林本就没寄希望于初临贵地就让人刮目相看,因此端正态度,恭敬有礼,给人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而且只字不提北新关之事。可此前那件事震动全城,徽商们家大业大,又怎会不知道,哪怕汪孚林再低调,他在其中的作用也多多少少传了出来,各家长辈当面不提,晚辈又或者下人送出来的时候,多少会问两句,汪孚林却一概打哈哈蒙混了过去。

直到黄昏,他才抽空出城。这一次再去湖墅,他浩浩荡荡带足了随从,加上霍正和杨韬,整整十几号人呼啸而过,其中七八人都骑马,一副富家公子哥出行的派头。尽管十几家打行这次全都牵涉进去,头子们被充军的充军,送盐场的送盐场,几百号人如今还在戚家军的监视下,于北新关服劳役,理应不至于再出大问题,可经过苏夫人提醒,安全问题已经被他提高到了最高的警戒线。

好在杭州城中贵人多官人多,这样招摇过市的场面对寻常商民来说乃是家常便饭,他这一路过去,竟是遇到好几拨类似的公子逛夜市场面。

找了家干净馆子,切了三十斤卤肉,几坛子酒,又买了其他下酒菜若干,满满当当装了两匹马,汪孚林一行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