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小鱼从来没提过这事，纸里头终归包不住火，他发现自己这小厮有点靠不住。

“是赵家姐姐自己要干的，说她闲着难受，别人都拦不住，小的也没办法。”小鱼上赶着解释，毕竟他亲眼见过赵巧巧干活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喜悦。

“赵家姐姐她什么时候成了你姐姐”

莫离冷着俊脸，寒光四散，他不愿意和赵巧巧熟络，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小厮和赵巧巧关系密切

“她，她人缘好嘛，孙管事都喊她赵家妹子，那小的那小的就应个景 ，唤她一声姐姐吧。”赵巧巧这人谈的多了，小鱼心头有点小扑腾，他抿抿唇，急赤白脸地解释，“公子，赵家呃，娘子其实人真的好，很多人都喜欢她呢，你也就别讨厌她了吧。”

他是真觉得莫离公子在对待赵巧巧的态度上，没有一点人情味。那赵巧巧好歹还帮过他，可他呢，知恩不报，还多次为难人家。赵巧巧给他打个招呼吧，公子骄傲的就跟花冠子公鸡一样，脖子都不转一下。吃着人家送来的卤肉，连声谢谢都没有，还妄图吞噬人家的血汗钱。之前在云水城倒稍微好点，也曾打发他归还赵巧巧的钱匣子，可自打来了宁州府，赵巧巧就在岚苑，公子却藏着掖着一句都不肯提，每次谈起厨娘赵巧巧，脸色比从前更难看，脾气还比从前更坏，到底是有多大仇，才能让一个人那么讨厌如此美丽干练如此和蔼可亲的赵姐姐啊。

小鱼想着想着，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赵家姐姐真是瞎了眼，即使喜欢他这个小厮，都比喜欢公子强很多吧。

、第二十五回

主仆两个在园子里赏景说话，全然没注意到有黑褐色的庞然大物从后方汹涌而来。

“公子小心”

莫离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回过头，除了一头骇人的大野猪，孙管事带着不少人提着棍棒柴刀还有绳索，吵吵嚷嚷，拼了命地围追堵截。

“啊”

大野猪横冲直撞，小鱼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大叫一声，莫离惊出一身汗，好在他还算冷静，反应也机敏，拽住小鱼及时避开，大野猪被困在园子里，撞毁不少奇花异草，因找不到出路，发疯似的乱冲，顶着尖锐的獠牙，瞬间拱飞了三四个壮丁。

孙管事将人分成两拨，一拨围堵野猪，一拨护着莫离往月洞门口跑，野猪突出重围，从后面冲上来，冲散了围着莫离的几个下人，眼看就要拱倒莫离，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细钢索夹着劲风袭过来，不偏不倚，牢牢套在野猪头上。

绳索的那头，是赵巧巧。

野猪奋力挣扎，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四蹄乱刨，众人不敢靠近。赵巧巧力大无比，翻转手腕，猛地一拉，将野猪沿着卵石小径一直拖到脚下，之后抄起手边的铁钳，照着猪头就是致命一击。

世界彻底安静了。

众人瞠目结舌。赵巧巧可顾不上其他，也忽略了自己作为下人的身份，疾步奔到莫离跟前，看着心上人脸色惨白，急切道，“公子，你不要紧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莫离惊魂未定，也不知道是给猪惊倒了，还是给赵巧巧的身手惊到了，下意识摇摇头，“我没事。”

“公子别担心，小人这就拖回去给它炖了，为公子做下酒菜”

几句简单朴素的安慰，叫人无端踏实。莫离的心之前还悬在半空中，此刻总算才呼出口气，禁不住感慨，“你好大的力气。”

他见过她的身手，在铜头山和钱流火拼死搏斗的那个场面到如今还记忆犹新。那个时候的她真是不堪一击，当然钱流火或许要比野猪凶猛点，可他莫离又不是傻子，多少能掂出赵巧巧当时的份量，因此对于姓赵的轻而易举降服野猪，觉得难以置信。十几号人都堵不住的庞然巨物，赵巧巧却做到了，就如同不经意路过，顺道踩死一只蟑螂那样简单。

小鱼跑过来，将趴在地上的莫离扶起，问赵巧巧，“赵姐姐，刚才好险啊这好端端的，猪怎么会跑这里来伤人呐。”

大野猪是杨通判因为一直没有时间来看莫离，所以感到很愧疚，听闻莫离最近好食猪肉，为表十足诚意，所以花重金找了不少身强力壮的猎户从城外山上捕回来的，据说味道要比家养猪好上很多。

可惜差心腹送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孙管事冷汗连连，在一旁不停道歉，“公子勿怪，是小人没看好，原本要教赵娘子宰杀的，这猪在山间野性难改，大约知道自己死期将至，还没抬到偏院，自己挣脱绳索，跟疯了一样，小人拦不住它呀。”

“罢了，赶紧给伤到的人找大夫去吧。”

莫离拍拍身上的土，转头时，看见赵巧巧已经和众人捆好这野畜生从月洞门里走出去了。

“公子，幸亏，幸亏今天有赵姐姐在。”小鱼仍是心有余悸，摸着胸口不停地念叨。

“是啊，咱们算是用对人啦，”莫离还没说话，孙管事已经把这茬接上，忍不住赞叹道，“别看赵娘子生的瘦，可举得动大鼎呢，我们刚开始还以为她是靠孕胎得力，可人家至今未成婚，连个相好都没有，明摆着就是天生的。啧啧，了不得”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莫离听见孕胎二字，心里咯噔一下，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得亏小鱼扶着。

天生的莫离可不愿意相信，想当初要不是他背后补了钱流火一刀，赵巧巧早在铜头山上被砍死了。

心头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莫离在它消失之前，拽住了尾巴，陷入无尽的恍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