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住,这次倒不是那大汉,秋红小鸡啄米似的念叨着:“老刘,那什么梅娘怎么就寻着你喝茶啊,怎么不找我”
刘子芝摊了摊手,“回头我问问她。”
“好啊刘公子,连你也跟老王学会耍流氓啦”
刘子芝知道小丫头的脾气,居然没有揶揄她,静了静,正要说话,却猛听得敲门声响了起来。
“深更半夜的时候,什么人来访”杂耍班的金老板也吃了一惊。
刘子芝向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噤声,然后自己过了庭院,打开大门。疏朗的星辉下,一个女子立在门前。这女子身形消瘦,裹在硕大的黑袍中,只露出白里透青的脸。或许是他生平仅见的美丽女子,那双剔透的眸子使人轻易就能生出妄念。他对她并非全无所知,只是料不到这样的深夜,居然孤身来访。
她抬头时面色有些强忍的痛楚,望了他一眼,半喘息的轻道:“刘公子,深夜叨扰,还请恕罪。”
虽然他与这个女子仅有一面之缘,听了她的话,仍身不由己的心下一痛,叠声道:“姑娘里面请,里面请。”
“不了。”她微微摇首,一句话的功夫就开始喘息:“近来遇到些事,用度颇紧不知刘公子手头可有余钱,结一结几月来的租子。”
“有的有的。”刘子芝见她脸色苍白,便道:“夜里风大,进屋稍候吧。晚上温了些酒,就着火暖暖身子是要紧的。”
她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应承,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子芝,是哪位朋友来访也不给我引见引见。”
说话的是刘子芝的朋友卓沐岩,卓沐岩为人放浪得很,见了那女子,早就心痒难耐。稍稍等了片刻,就有些闲不住了。
女子的脸色陡然一变,到口的话变了说法:“就不进去了,事情紧急。有劳刘公子快些。”
“谈不上,小朱姑娘稍候。”刘子营说完又不放心的看看她,这才进里屋取钱。到厅堂里时,卓沐岩冲他挤了挤眉,却不开口。他此时实在没有功夫和他解释。急急取了银元包做一包,思忖片刻,又多加进去一封银子,快步走向院门。
女子不见了,簌簌的夜风吹得人身上发冷。刘子芝低头看时,才发觉她已昏倒在台阶下,嘴唇白得吓人。事情紧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他急忙将银包串在臂上,将她横抱起来冲到厅内。卓沐岩吓了一跳。坏笑着冲他鼓掌,手拍到一半才发觉他抱着的人已昏迷过去。他一把将矮几抬起,空出坐榻来,刘子芝将女子轻放到榻上,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竟然吓得为之一抖,那呼吸简直微若游丝。
“沐岩兄,这可如何是好”刘子芝急得回头看卓沐岩。这个姓朱的女子的情况,不是受寒那么简单,定要请大夫看一看的。可眼下正是禁夜之时。除非卓沐岩有办法,否则别说请来大夫,连医馆的门都见不到。
卓沐岩却怔在原地,过了片刻。脸上的酒晕退得一干二净,他沉吟片刻,问道:“子芝,你与这女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房主。”
“好个心生七窍的女人,竟事先就算准了一般。找你这样不知根底的外乡人当租户。”卓沐岩冷哼一声。
他竟然认识这女子,刘子芝更为诧异:“卓兄,莫非她是作奸犯科之辈”
“那倒谈不上。说起来”卓沐岩点头道:“这是个奇女子。”他紧跟了一句:“子芝,肯不肯听我一言”
“这是什么话你说便是。”
“早早将她送出去,能免一场大祸。”
“那怎么行”这四字脱口而出,刘子芝自觉都有些草率:“她究竟是什么人可否告知在下”
卓沐岩摇头道:“她的事,少知道一桩,祸害便少一分。总之这不是个良家女子。”
他的话说完,刘子芝恍然大悟。难怪上回见她时,虽然不施脂粉,一笑一颦间依然摄人心魄:“是青楼女子”
卓沐岩摇头道:“看来你还不傻,但说的不对,我劝你还是早早送了出去吧。”
刘子芝犹豫起来,可回头看她时,那小朱姑娘仿佛生了梦靥,眉头紧簇起来,眉心那一道纹路像是利刀砍在他心上。回想起初来通州时的困顿,这女子慷慨的将院子租予他,也不需压订,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总是帮过他的。古人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扪心自问,实在做不出弃之不顾的决定:“她当下这般情形,我如何狠得下心沐岩兄,小朱姑娘曾予刘某有恩,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救她一救。”
卓沐岩释开了持重之色:“早知你是个多情种子,等我一等。”他说罢身子一晃,轻烟般飘到院外,倚着门向外打量了半响,这才匆匆掩上院门,步回中厅道:“我早年在外游历,稍懂些小把戏。让我来看看。”他找来个枕头垫在小朱姑娘脖下,扶脉把了许久,轻咦一声,自顾撩起了小朱姑娘的斗篷。刘子芝正要呵斥他轻薄之举,却见到小朱姑娘的手臂上绕着一圈绷带,泛黑的血迹洇出布面,当中还未干透。
卓沐岩揭开绷带查看了一翻,摆手道:“没救了。”
刘子芝大惊之下,一把握死了他的手。
“哎哟,你是想捏死我吧”卓沐岩学着女人的口气尖叫起来,刘子芝这才知道对方是在诓他,心里凭空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伤口有毒,你看,这血迹还带黑。不过新血已是恢复原色,看来早先她自己拔过毒了。否则,神仙也难救她一命。”
“那么”刘子芝急急的问,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是你的媳妇,那样上心痴情到这个地步了吗”卓沐岩并无调笑之意,刘子芝瞧出他有些看轻自己。事到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刘子芝正色道:“沐岩兄。今日若换做你躺在此间,我也是一样的。无论你怎样想,请给出救急的法子吧。”
“子芝啊”卓沐岩欲言又止,交代了救治的法子。
照卓沐岩说的方法。刘子芝取来一盆热水,替小朱姑娘洗去了伤口的血污;又涂抹上卓沐岩走前留下的伤药,换好洁净的绷带,已是半夜时分。卓沐岩交代完治伤之法后就匆匆离去了,行前叮嘱他。待她伤势稍好,立刻打发走。刘子芝无言以对,敷衍了几句。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心中又升起那股莫名的感觉。小朱姑娘究竟是谁她与他之间仿佛有种说不出的联系。在通州大雪纷飞的这个夜晚,刘子芝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朱姑娘醒了过来,看到身边坐着的刘子芝,不由得脸上一红。
“我睡了多久”朱姑娘问道。
“不到两个时辰。”刘子芝看了看自己的怀表,答道。
朱姑娘注意到了自己的伤口给重新包扎过了,眼中闪过感激之色。“多谢刘公子相救。”
“姑娘说哪里话来,当年没有姑娘的帮助,刘某哪里能有今天。”刘子芝连连摆手道。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也得好好谢谢你。”朱姑娘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伤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