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罕文也凑了过来,他一看到那龙纹令牌的拓印,脸色也是大变。
“这这是银牌天使”白罕文丢掉了手中的长枪,猛地跪在了海水之中,叩首下拜。
他是渤人。更加明白银牌天使是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
“我们是林爵爷的部下,为北洋水师教练操演潜水艇,不料被海浪冲到了这里,艇尾暗轮被渔网挂住了。”黑衣人看着他们,目光如炬,“这渔网是你们设的吧麻烦一下,帮忙拿掉,我们好回旅顺口去,林爵爷现下就在旅顺口呢。”
“是标下遵命”吴骏升恭敬的将卷轴重新卷好,抛给了黑衣人,然后蹲下来在海水中重新摸起斧子,跑到渔网边便砍了起来。
郝彪白罕文等人见状,也忙不迭的上前帮忙,用刀切割着渔网,不多时,缠住潜水艇螺旋桨的渔网便尽数去除,黑衣人下令发动,螺旋桨便又转了起来,随着泡沫的涌动,潜水艇先是向岸上开了一会儿,接着转头向海中开去。
这时捕盗营们才发现,这条潜水艇的腹部,竟然有四个巨大的轮子
目送着潜水艇在海面上消失,吴骏升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想不到天下竟然有如此机巧之物”痴迷机关的杜洛希喃喃道。
“走吧回去吃蟹”吴骏升挥了挥手,对几个部下说道。
“朝廷是真的要大治水师了我要去水师”白罕文望着潜水艇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愿回头。
此时的他还不会想到,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已然发生了深刻的改变。
屋子忽然明亮了起来,刘子七托着那团跳动的火苗往灶间里走,斗篷上的罩头耷拉在一边,那副狰狞的面容在火光里也显得温暖和顺。捕盗营们看着他从容地闪进灶间,傻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好一阵子,郝彪才咂咂嘴:“疙瘩这一手耍得就是漂亮,看了那么多次也看不厌。”
尚万春笑道:“说了那么多次也不厌,你有个新鲜的没有”袖子一卷也往灶间走。
象盛京城这样的大地方,里头的出名的海鲜馆子不少,各自都有看家的名菜,烹饪方法自然也是不传之密。可是说实在的,新鲜海货哪里需要什么繁复的烹饪刚出水的鱼蟹洗刷干净,往滚水大锅里一扔。蒸也好,煮也罢,只要火候拿捏得好,那就是无上的美味。
煮蟹一向是尚万春的职责。他平时起床连脸都懒得洗。偏偏在钓鱼煮蟹上最肯下功夫。刚买那条舢板的时候,为了学会渔家烹饪的手艺,尚万春能连着一个月每天走上几里路去金沙滩找渔家拜师求艺。
这时候桌子上偌大一个草筐,红艳艳亮晶晶都是好青蟹,腹下白花花的一块块凝膏reads。不散不碎也不丰溢,果然恰到好处,正是尚万春的手艺。
屋子里的油灯点起来了。长山岛的鲸脂是青泥洼的辎重兵运来的,只能用于灯塔,捕盗营们就只能用自己的饷钱托辎重兵买些豆油来做菜点灯。这许多年下来,也没有听说过谁敢盗用鲸脂。营房里的灯不过是照亮,岛上的灯塔就牵涉人命。虽说这些年的船少,可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从海雾里冒出一条船来
就象今天,平白无故的从海里冒出一条造型奇特的潜水船来,对他们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豆油灯烟大,昏暗不明。郝彪对苟雷生抱怨:“你这穷酸,灯芯也要省下一条来。”
苟雷生不屑地“嗤”了一声,回应道:“你知道什么咱们一共也只剩下半缸豆油了。这一次辎重兵晚了半个月,也不知道到底来不来,要是青泥洼城里的老爷们把咱们给忘了,以后晚上连这一条灯芯都看不见。”
“来总是要来的。”吴骏升叹了口气,青泥洼拖延捕盗营们的粮饷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这次长得有些奇怪,“不过小苟说得对。咱们能省就省点。看着冬季来了,辎重兵也不好走,弄不好真耽搁了。”
“是啊”苟雷生拖长了声音说,“好端端的晴天不送。这雨都下起来了,可不就是更耽搁”
“可是可是,”郝彪鸟蛋大的眼珠子溜溜地转,“你们说,为啥这次拖那么久是不是真打仗了”
上一回辎重兵来的时候说可能要打仗,旅顺口的炮台工程都加紧了。听说朝廷还派了大员前来巡视,把铁甲兵船也开了几艘过来。不过那辎重兵是个糊涂蛋,再问下去就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白罕文左盘右问,才打听出了一个大概。
原来是俄国人为了占住日本北海道,把远在欧洲的水师主力调了过来,计有大小铁甲兵船四十余艘,动不动就在天津和上海等海口走上一圈,朝廷紧急下令水师备战,船政水师的兵轮已经往北开了,北洋水师的兵轮也时不时的进出旅顺口。事情是明摆着的,旅顺口是北洋门户,俄国舰队要是来进攻,青泥洼这里打上一仗在所难免。
今天这条潜水艇出现,上面还有持着银牌拓令的人,也从侧面说明了些什么。
虽然因为地理特殊,但青泥洼只是个小村镇,山野蛮荒之地,据说俄军强悍无匹,一年间便打垮了日本有名的萨摩武士兵,号称无敌于东亚reads。青泥洼这么个小地方,才有几个守军,又怎么能扛得住杀气腾腾的俄军
“真是没三句就喷狗屎话”苟雷生骂郝彪,“几百年了,除了国朝初年那会儿,俄国人什么时候敢打咱们大乾的主意”
“几百年了,也没有如今这样混乱的世道啊”吴骏升摇头,“长毛之乱时,俄国人就趁机占了伊犁,怎么就不能打这里的主意”
这道理确实再简单不过,只是东北太平了几百年,要这里的人突然接受战争,实在是太困难了。想到打仗的情形,捕盗营们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青泥洼打仗”尚万春端着大锅从灶间走出来,“青泥洼打仗谁给我们送粮饷”
“要是青泥洼打仗,你还指望什么粮饷先担心脑袋吧。”吴骏升没好气地说,“都别瞎猜了,剥蟹剥蟹”
“青泥洼打仗还能打到长山岛来”尚万春不服气地嘟囔,手下没停,掂起一只大蟹来。
捕盗营们的一双双眼睛比灯还亮,摒气静息地围坐在大桌边,齐刷刷地盯着尚万春剥蟹。
“喀喇”一声轻响,肥壮的青蟹被尚万春剥成两块。他眯着眼举着那蟹在油灯下仔细瞧了一回,醉人的蟹香从白滑的蟹肉里流散出来,引得每个人的肚中咕咕作响。尚万春叹了口气,略有些遗憾地说:“火头还是稍许大了一点。”
“可以吃了么”郝彪按捺不住了。
“吃倒是可以吃了”尚万春只说了半句。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发表意见,就看见一只只的手都伸到他面前的草筐里来。他愣了一愣,摇摇头,也不多说,把满溢红膏的蟹壳送到了嘴边。
吃过第六只蟹。郝彪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他掂起了那块卵石,打算开始对付面前堆放着的十几个蟹钳。开始觉得蟹膏蟹腹过瘾,吃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蟹钳更加精致。
“啪”小半个拳头粗的蟹钳应手而裂,郝彪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捕盗营们自己酿的劣酒。他斜眼看看身边的吴骏升,捕盗营头目盯着青蟹,似乎有些呆滞。
“老大,”郝彪呵呵笑,“吃撑着啦”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些。忙着对付青蟹的捕盗营们都停了下来望着吴骏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