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捐了三千两白银给周必大,事后周必大没有中饱私囊一分,全部花在府学办学上,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周必大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况且作为他好友陆游的门生,他不照顾下自己都有点说不过去。
因此自己只要能过了考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便只能徒呼奈何。
至于别有用心的人是谁,除了柳子远和他背后的河西柳家,再算下去大概还能加上郭秃子,朱文修和杨世杰应该不至于计较这等小事。
也许在柳子远等人看来,李凤梧连蒙学私塾都不曾进过,要将他撵出府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上元节,本是人约黄昏后的美好日子,李凤梧尝试着邀约文家小妹一起赏花灯,或许是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缘故,文家小妹竟然同意了。
不过多了个灯泡,出于各种考虑,文淑臻是必须要陪同自家小妹一起的,不然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和李家小官人一同游上元,传出去文家这脸可没地方搁。
在恶讼师文启来和夫人文蔡氏看来,有大女带着奴仆陪伴,小女和李家小官人上元节赏灯似乎出不了篓子,但显然他们低估了李凤梧这颗闷骚的心。
上元灯会就在秦淮河畔。
李凤梧、朱唤儿、文淑臻、文家小女一行四人,到醉乐坊要了艘画舫,没有让那位新晋秦淮八艳的杨柳心作陪,就连文宅奴仆也被留在了岸上。
行舟在秦淮河畔,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岸边的灯火,一派繁华。
熙熙攘攘的秦淮河,在南宋展现出最为繁华的一面,画舫如织,间杂着恍若天籁的小曲儿声音飘来,岸边再是各式上元花灯,再有人在水面放上一些顺流而下,若是俯视,便发现这秦淮河成了一条火龙,端的是让人流连忘返。
文淑臻、朱唤儿和文家小女沉浸其中,气氛一时大好。
李凤梧和三女赏灯和诗品酒,甚是快哉。
游完秦淮,在醉乐坊码头停靠后登岸,李凤梧作为地位稍高的男子应率先上岸,岂料就在他一脚踏上码头的瞬间,倏然觉得一股寒风扑面而来,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黑影悄声息的靠近自己。
还没来得及任何反应,就觉肋上一麻,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浑身失去力气,这一步跨出去便没有了重心,噗通一声如一截横木栽进秦淮河里,在三女的惊声中溅起一阵浪花。
画舫和码头上顿时大乱,文宅几个仆人慌不迭涌过来,呼喝着要将李家小官人从水里捞起来。
而此时那个贴近李凤梧的黑影正准备趁乱消失在人群中。
第四十五章 死里逃生
掉进水里的刹那,李凤梧就知道自己惨了。
自己被那个黑影靠了一下就全身麻痹,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显然是被人精心算计,故意要将自己溺死在秦淮河里,因为身上没有伤口,到时候就算验尸也只会落个失足落水溺亡的结论。
碰触了一下自己便全身麻痹,这大概就是练家子所谓的点穴功夫,想不到高手真的在民间,竟然真有可以媲美葵花点穴手的功夫。
都说寒冬腊月,其实正月的河水更冷峭,一年到头最冷的大概要数倒春寒那几日。
李凤梧本就全身麻痹,跌进水里后依然法动弹,身上的棉衣迅速变得比沉重,拖着他向水底沉去,手脚不能动,只得本能的闭着嘴,尽量不让冷水灌进肺里。
不然就算自己被人救起,也会落下难以治愈的病根。
冷水沁入肌肤,李凤梧只觉有千万把冰刀刺进了肌肤,又仿似千万根长针在骨骼上不停的扎,这种感觉大概和凌迟没差别。
法动弹,李凤梧便在水下顺着暗流向下游飘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凤梧的意识渐渐有些恍惚,几口寒水也灌进了嘴里,努力张开的双眼,透过水面隐约看到繁华的花灯和朦胧的慌乱人影。
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那些花灯的光华交织在一起,逐渐变幻,李凤梧仿佛看见了肥头大耳的父亲李老三,笑容温煦的母亲叶绘,端庄大方的二娘周月娥和风韵如月的三娘张约素
十六年的记忆纷纷扰扰,眼前仿佛出现了数高楼大厦,一个孩童走入小学,步入初中,考上高中后终于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然后是庸碌而平凡的政务中心工作的日子直到最后,出现了惦记十几年的初恋身影。
心里力的喟叹,这就是我的两世人生啊,如果再有机会,我一定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可惜马后炮了,真尼玛忧伤。
意识逐渐模糊。
李凤梧的身体在水里抽动着,这是寒水呛入肺里引起的身体反应。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刻,李凤梧仿佛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黑鲨从水中排浪而来,张开狰狞大口将自己吞入边的黑暗里。
再次恢复意识时,李凤梧睁眼便看见一尊黑塔蹲在自己面前,见自己睁开眼,咧开嘴露出两颗大门牙,虎头虎脑的笑了,“小官人醒了”
李凤梧只觉如置冰窖,浑身依然没有力气,嗫嚅着却发不出声,张开嘴空气便如刀子灌进嘴里割裂着咽喉气管。
黑塔一般的汉子被人挤开,文家小女和朱唤儿齐齐出现在眼前,尤其是朱唤儿,眼里噙着泪几欲垂落。
“小官人,你再喝碗姜汤”
文淑臻出现在一旁,端了碗姜水递给朱唤儿,示意她服侍李凤梧喝下。
喝了姜汤后许久,李凤梧才回过神来。
此时自己置身在醉乐坊里,似乎是某位女伎的房间,被褥都甚清洁,透着一股胭脂香味,房间里暖炉涌动着炽烈的火焰。
裹着被褥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李凤梧在朱唤儿的扶持下坐起身,洪芬、杨柳心在不远处,一脸的忐忑,朱唤儿、文家小女和文淑臻并排而立,担心的望着自己。
再旁边便是黑塔一般的汉子,咧嘴憨笑着,穿着一身颇有些脏旧的湿漉漉滴着水珠的道袍,梳着道士发髻,和他高大的身躯衬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极为好笑,哪有道士的半点清逸出尘。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朱唤儿和文家小女道:“我没事,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