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来到村子的时候,几个身披黑麻的人正引导村民朝大寨那边走,村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采,很多人怀里还抱着土坛子或者说大的箩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
为了避免和这些村民发生近距离的接触,我们刻意绕开了他们。
大巫同样避开了人群,拣小道来到了村子外围的一座茅草房前。
这个村子看起来很富裕,不但人丁兴旺,房子也都捯饬得十分规整,这里的房子大多是木质结构的,大一点的房子有现代的三层楼房那么高,矮一些的也比现代的平方高出很多。很多房顶上晒着鱼干和干瘪的肉,还有用来充当纸张的兽皮。
唯独我们眼前的这座房子,不但小,而且十分破旧,土墙上出现了大量的坑洼和斑驳,连屋顶上的茅草也是稀稀散散的。
引路的人似乎并不想进去,他站在门口,对大巫说:“乌拓就在里面,是山马发现他的。”
大巫点了点头,就要走进屋子,这时候,引路人突然唤了一声:“大巫。”
大巫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引路人。
引路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大巫,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大巫:“讲。”
引路人:“乌拓明明是个不祥之人,可为什么一直以来,大巫和大王都这么看重他呢。”
大巫怔怔地站在门外,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措辞,片刻之后,他冲引路人笑了笑:“等哪天你得了我和大王都医治不好的病,就不会觉得乌拓是个不祥之人了。”
说完,大巫就快步走进了房门,引路人站在门外发了一会呆,随后就到了村子的大路那边,和其他人一起引导村民出村。
由于茅屋的面积很小,我担心进去的话,可能会和大巫有近距离的接触,于是就站在门外,朝着屋子里观望。
此时的屋子里有三个人,大巫、山马,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人,我知道,他一定就是乌拓,因为他长了一张不祥的脸。
那张脸就像是被火烧过的老树皮一样,龟裂、干裂,一道道皱纹比黄土坡的沟壑还要深邃。他虽然闭着眼睛,可那只弯弯的鹰钩鼻和薄薄的嘴唇,还是给人一种十分难受的感觉。
这个人的长相,有点像欧洲中世纪的老巫女,但他是个男人。
大巫蹲在乌拓身边,用手指试了试乌拓的鼻息,紧紧皱起了眉头:“快没有呼吸了,乌拓是怎么受伤的”
山马回应:“是那个汉人干的,乌拓今天中午来到这里,想查看那人的伤势。但乌拓发现他的后背根本没有受伤,衣服上的血迹也是假的,就问他是什么人。没想到那个汉人突然出手,一拳就把乌拓打到在地,我冲上去想抓住他,可他的速度特别快,一眨眼就离开了这里。我跑到村路上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
大巫依旧皱着眉头问:“那个汉人不是昨天晚上就送到这来了吗,乌拓今天下中才发现他的伤是假的”
“大阿伯得了恶疾,”山马回应道:“乌拓昨晚一整晚都在照顾他。
大巫陷入了沉思,他看着昏迷不醒的乌拓,喃喃自语:“那个汉人想干什么”
说真的,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山马没有回答,只是问大巫:“乌拓能醒过来吗”
五百零七章 血宴上
大巫摇头:“不知道,也许醒不过来了。山马,咱们的寨子要完了。”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大巫的语气非常认真,山马则瞪大了眼睛:“大王不是找到清除山妖的办法了吗我听村里人说,大王的军队已经进入山口了。”
大巫摇了摇头:“让村子灭亡的不是山妖,是瘟疫。夜郎王曾预言过,将有一场血的瘟疫席卷大寨,乌拓是唯一一个能治好大家的人,可是现在,乌拓也倒下了。山马,我打算在大王回来以后,将瘟疫的事告诉他,如果我死了,你就立刻离开这里,去找夜郎王吧。”
山马显得有些焦虑:“大巫为什么要这么说”
大巫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大王,和以前不一样了。下午大王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变了。夜郎王曾预言过,如果我被大王杀了,瘟疫就不会毁掉整个寨子,可如果我还活着,死的就是你们。”
山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大巫。
大巫站起身来,对山马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乌拓熬不过今晚,就葬了他吧。”
说完,大巫离开了茅屋。
他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已是面如死灰,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岁。
我感觉,不管是没有发生变化前的黑王还是这位大巫,都知道这一夜肯定会有事情发生,两个人都是从夜郎王那里得到了预言,可大巫得到的预言是瘟疫,而黑王得到的预言却是一旦圣树枯萎,寨子里的人全都会死。
这两道不同的预言似乎也让黑王和大巫产生了分歧,黑王为了保住大寨的人,势必会先确保圣树不会枯萎,而大巫则好像对圣树并不关心,他只关心大寨里的人。
村民还在不断地涌出村子,通往大寨的路上形成了一条长龙。
大巫依然绕靠了人群,抄小路离开了村子,我们跟在他的身后走着,就在他离开村口的时候,视线中的景物再次剧烈地晃动起来。
在这阵晃动中,大巫和村口的村民渐渐消失了,等到这些景物稳定下来以后,我看到黑王带着他的军队从山口那边凯旋。
我看了一下队伍的规模,和他离开寨子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看样子他确实找到了对付山妖的办法,可这群人离开寨子的时候还气势如虹,回来的时候却像死气沉沉的。
黑王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树根,根尖上有血迹,这应该就是山妖的“首级”了吧。
很显然,黑王和他的军队取得了胜利,可我从黑王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悦,他没有任何表情,走路时的姿势也有些僵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一个个浑身杀气,连眼神中都透着几分凶狠,他们望向大寨的时候,好像看到的不是自己生活的地方,而是一个用木头和石头垒砌起来的巨大屠宰场,而那些聚集在大寨门外村民,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此时我已经意识到,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很快就要发生了。
可黑王和他的人究竟在山口那里经历过什么,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