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和罗菲也一样提不起任何兴致。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沉浸在深深担忧中,我怕突然有一天,仙儿和罗菲突然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平生第一次,我因为过度担忧而变得非常烦躁,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失去理性的烦躁。
也就是那段时间,周围的人看到我就像看到了瘟神一样,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大发脾气。
当我第一次听不语道人说天命不可违的时候,心中只是反感,我反感那种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当我知道自己作为一世祖的棋子,一次次被一世祖“利用”的时候,我心里也只是觉得闷,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我背后打了闷棍一样,而且这个人还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人。
即便我也知道,一世祖这么做,也有她不得已的理由。
但我还是第一次憎恨命运这东西,如果它是有实体的,我恨不得一拳把它打碎,让它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直到我们准备离开老家,前往小天山的那天晚上,近段时间一直没怎么和我说话的罗菲突然找到了我,和我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从第一次见面,到她在山东见到仙儿,再到她和仙儿在相处的过程中渐渐接纳对方,再到我师父过世,她们一起担心着我。
但让我记忆最深的,还是在这次长谈快结束的时候,罗菲突然对我说:“有道,我和仙儿都指望你了,你要振作起来啊。”
我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我怎么了”
罗菲低着头,她用手攥了攥自己的衣脚,过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来,对我说:“你最近变得有点不像你了。我知道你心烦,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却让人害怕。看到你这样,我总是想起另外一个人。”
我问罗菲:“想起了谁”
罗菲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三个字:“罗中行。”
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有些游离,好像要避开我的视线,但又不想将眼睛从我的脸上移开。
看到罗菲这样的眼神我才意识到,我最近表现,确实吓到她了。她似乎是怕说出这样一个名字会激怒我,但她心里又很清楚,这些事,她又不得不提醒我。
我明白罗菲的意思,她是想说,这些天,她在我身上看到了太深的执念,这股执念在我身上种下的那团怒火,才让她想起了罗中行。
我们都不确定罗中行是不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怒气的人,但我们都知道,罗中行之所以变成罗中行,说白了,是因为天地间的一道怨念。
那道充满怨气的执念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夜魔。
执念太深,必定成魔。这是我刚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可没想到,因为庄师兄的一番话,我心中也有了这样的执念。
我深吸了一口气,冲罗菲笑了笑:“对不起。”
七百五十五章 让我魂牵梦绕的草原
罗菲也如释重负般地吐了口长气:“已经怕自己的声音打破了这久违的安宁。
刘师叔和柯师叔早就算到了我们达到牧场的时间,柯师叔还是和过去一样,眼睛虽然看不到了,但又总是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事。
他从未见过我们车,可当我们离他还有一百米的时候,他却已经驾马来到了公路旁,笑着朝我们招手。
刘师叔是赶着羊群过来的,同来的还有多吉。
我们刚看到柯师叔的时候,多吉就从路旁冒出了头,摇着尾巴朝我们欢叫。
罗菲将车开上草场的时候,车子经历了短暂的减速,多吉猛地一蹿就跳上了机动车盖子,它用力摇着尾巴,整个身子都跟着扭来扭去的,还不时朝着罗菲“呜呜嗷嗷”地叫。
罗菲笑着朝多吉挥手:“多吉,你挡在前面我没法开车了。”
多吉听懂了罗菲的话,一跃跳上了车顶。
在这之后,罗菲一直没有提速,大概是怕车子突然加速,多吉会从车顶上滑下来。而多吉则时不时将头凑到车窗那边,朝着罗菲欢快地叫。
刘师叔驾马来到车旁,逆着风声冲我这边喊:“多吉有孩子了,生了两只,族长说,你们回去的时候带一只走吧。只有把格桑交给你们,多吉才能放心。”
在刘师叔说话的时候,多吉一跃跳下了车顶,落在了刘师叔的马背上。
马儿在奔跑,多吉却能在颠簸的马背上稳稳地坐着,它默默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想了想,对刘师叔说:“我现在没有时间养狗。”
我这么说,没有推脱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话,说完,我给了多吉一个歉意的眼神,多吉歪头看着我,似乎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说。
刘师叔也问题:“你们最近很忙吗”
风又大了一些,我朝着刘师叔喊:“在罗中行的事处理完之前,我可能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四处走动,确实没有时间照顾宠物。”
刘师叔点了点头:“也是。那等你们闲下来了,再把格桑带走吧。”
我问刘师叔:“一定要将其中一只送出去吗”
刘师叔还是点头:“这是多吉那一族的族规。”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面朝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此时已经能远远看到牧民们的毡房了。
刘师叔和柯师叔将我们领到了最大的一个毡房前,旺堆族长就掀开了厚实的帘子,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多年不见,旺堆族长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不过那双眼睛里却依然透着几分矍铄。
我一下车,旺堆族长就走上来给了我一个熊抱,我也不知道拥抱是不是他们的礼仪。
他很快松开了我,朝我竖了竖大拇指,说:“恩人。”
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突然变成恩人了。”
他脸上顿时绽开了笑:“要不是那年你们镇住了地藏墓里的夜魔,这片牧场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说完,他又拍了拍我的后背,拉着我进了毡房。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我们此番到来,又受到了族长的盛情款待,酥油茶、糌粑、曲拉、奶酪,还有干净的牛羊肉和肉干,每一样食物都能让我胃口大开。
不久以后,我们就要去小天山了,虽然大家都意识到这一次的小天山之旅注定不会轻松,但即便是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性质。
那天晚上,刘师叔弄来了一大缸青稞酒,仙儿喝得不亦乐乎,还和我柯师叔划起了拳,毡房里顿时变得吵吵闹闹,大家说话的声音又陡然提高了一些。
其间罗菲一直和刘师叔说着什么,仙儿太吵了,旺堆族长又一直在跟我说话,我也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