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我是个见过大场面的法医，也差点被这段话恶心的把去年的年夜饭吐出来。
蓝哲飞更是已经在一边做干呕状了。
“这真的假的”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刷新了。
“当然是假的。你忘了你肚子里的那么多猪肉、牛肉都没再活过来么”我反问道。
“可我从来也没吃过一整只猪或一整只牛呀”他这个时候倒是起了钻研心。
秦夜宸牵住了我的手：“别去想这些了。”
谁知，一旁却传来了老爷子的笑声：“年轻人，你的见识倒是广。”
我一愣。
老爷子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又道：“没错，我赶尸术的另一派起源就是这样”
这一回，不仅是我和蓝哲飞，连翘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我们爷爷，我们赶尸一脉的起源，不是帮人赶尸，让死者重回故里吗”
“这是其一。”老爷子看向秦夜宸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其二，就是如这年轻人所说的。不过，那一派如今已经灭绝了。这个秘密，除了历代族长口口相传外，无人知晓。”
“那一派怎么会灭绝的”连翘问。
老爷子摇摇头，秦夜宸道：“亵渎尸体，犯了众怒。”
“你知道”老爷子惊奇。
“他们是将多具尸体如上述所示打成肉糜，不断挤压，再施以秘术，将人形模具中的肉糜打造成一副僵尸。”
“又恶心又残忍”蓝哲飞吐槽着，“这样的僵尸很厉害吗”
秦夜宸颔首：“力量是普通僵尸的几倍。”
古人是很重视自己的身后事的，暴尸荒野就已经很不能忍了，更不要说被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了。
那一派赶尸人，恐怕不是被这些尸体的阴灵灭掉了，就是被阴灵们告到了地府，由地府处置了。
怪不得会灭绝。
老爷子发出一声感慨。杵着拐杖走进去了。他的僵尸跟在他身边，一蹦一跳的跟了进去。
我们跟进去，越是往里走，那阴森森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秦夜宸握紧了我的手，恍惚间，我看到原处的黑暗中，一张七窍流血的女人笑脸闪过。
之前见到的女人脸都是悲愤或伤痛的，这张脸怎么笑了
我心中纳闷，还是跟着老爷子走了过去。
不远处是一个梯形高台，中间放着一口青铜大鼎。高台两边的山洞顶上挂着许多粗壮的铁链，上面锈迹斑斑，还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铁链之下，有着一口大锅。那锅很大，有着秦夜宸刚刚的科普，我丝毫不怀疑那锅就是另一派赶尸人用来炸尸体的。
与铁锅相隔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则放着一个不亚于那石锅大小的捣药杵，那是用来搅烂尸体的吧
我不敢再看下去了。要是没猜错的话，一会儿铁定还有其他器具呢。
“这里怎么和先祖交流”连翘好奇的问老爷子。
老爷子走上高台，我们跟上去，发现这高大青铜鼎的背后是有台阶供人走上去的。
老爷子走到青铜鼎前，将自己僵尸背上的包袱取下来，里面是不少的供奉与黄符。
将供奉点燃了丢入青铜鼎中，里面不知道有着什么，竟一下子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火焰炽热却也阴冷，即使我们离得不近，还是能感受到诡异火焰的热浪。
恍惚间，我又一次看见了一张张女人的脸。或是悲痛、或是哀嚎，每一张脸都是七窍流血的。
如果是那些尸体被毁坏的阴灵怨念不散徘徊在这里的话，应该男女都有。为什么这里出现的怨灵都是女性而且，为什么都是七窍流血的面容
老爷子将供奉全部丢进了青铜鼎之中，手持黄符，在熊熊烈火前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恭请”、“有求”之类的话语，估计是在请先祖们回来了。
那橘红色的火苗忽然窜起变成了惨绿色，一道道人影慢慢出现在了那绿色的火焰之中。
这三道人影穿着不同的衣服，但款式是同一系的。
老爷子望着那些人影，异常的激动与欣喜。他双腿跪地，虔诚而有恭谨的对着那三道人影拜了下去：“不肖儿孙连初谨，见过先祖”
又示意连翘照做。
火焰中的人影瞧着那爷孙俩，微微颔首。站中间的那人微微抬手：“起来吧。”
连翘这才扶着老爷子站起来。
“此番来找我们。所谓何事”左边的人问老爷子。
“不瞒先祖，这次惊动三位大驾，乃是为了尸王之事。”老爷子示意他们看向我们，“这便是尸王。”
我感觉到三只老鬼的视线上上下下将我和秦夜宸看了个遍。忽然，中间那只看起来资历最老的老鬼“啧”了一声。
“怎么了”右边那老鬼问。
“像真像”中间的老鬼暗自呢喃着。他的声音很轻，应该是不想被我们知道的。奈何我尸气中毒太深，耳力非凡，听了个一清二楚。
“像什么”右边那鬼好奇的问。
中间老鬼摇了摇头。他原本倨傲的表情慢慢消失，变得凝重起来。
他是说秦夜宸像还是说我像又是像谁呢
“尸王出自谁手”他沉着脸问。
老爷子有些难以启齿，连翘道：“老祖宗，是我小叔叔做的”
他们看向连翘，又看向老爷子，蓦然一声怒喝：“这毛小子胆子忒大了尸王出世。阴司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我们救不了他”
“我们不是为了让你们救小叔叔”连翘忙道，“是为了让你们救大姐夫大姐夫还没有完全被尸气控制，能不能让他变回鬼不做僵尸”
三只老鬼一愣，面面相觑合计了一把，又看向秦夜宸：“阁下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秦夜宸。”秦夜宸也不瞒他们。
我看到老鬼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一下子又凝重了起来。
他很在乎秦夜宸的身份
我趁机问道：“请问三位前辈有办法吗”
三只老鬼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好一会儿，才道：“不是没办法，只是方法异常，而且不一定成功。”
他们说的悲壮，证明成功率极低，我心里已经打起退堂鼓了。
可秦夜宸却问：“什么方法”
老鬼示意我们看向不远处的石锅锁链等物，道：“毁掉肉身，取出元神，重新聚形。”
我的心一沉。
怎么能让秦夜宸遭受烹尸碾压那样的痛苦
“不行”我立刻拒绝，“还有其他办法吗”
老鬼们摇头。左右两只老鬼还好，中间那只老鬼的表情，倒是比我和秦夜宸还要难受。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前辈”我试探性的喊了他一声，“您有什么担忧的，就说吧。”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表现出来了什么，反问道：“我我能有什么担忧”他示意我们看向身后的东西，“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慎重慎重。”
“几成把握”秦夜宸又问。
老鬼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千年前熟悉程序的匠人，有两成把握。”
这话说的委婉，但当年的匠艺早就失传了。我们如果早就操作的话，一成都不到相当于是让秦夜宸去送死
“不行”我的声音都颤抖着，“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前辈，是不是”
老鬼摇了摇头。
火焰淡淡小下去了，老鬼们的声影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中间那老鬼看了眼秦夜宸，又看向老爷子：“把那炼尸王的毛小子送来我这里，我带他亲自去阴司请罪。希望阴司能看到他自首的份上，放过我赶尸一脉。”
“您您是让我杀了正清”老爷子从声音到身子，全部多在颤抖。
“他或许已经将整个赶尸一脉都连累了”老鬼怒道。
“老祖宗，正明已经做了，正清是我唯一的儿子了”老爷子再次跪了下去。
老鬼冷哼一声：“你懂什么他炼制尸王已是大罪，我若是不带他过去，别说是他，你和女娃都得死有些鬼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不自觉瞥向秦夜宸，又快速挪开了。
“废话少说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后，我来若是没有见到那毛小子的魂魄，我便亲自去抓”老鬼甩袖离去，火焰也燃烧到了极点，灭了。
周围一下子寂静的可怕。
老爷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瘫倒在地上。
秦夜宸走到台阶边，打量着对面的那些石锅等物，转头问老爷子：“具体的流程你知道吗”
老爷子还没回话，我已经着急起来了：“你不会真的要那样做吧”
“笙笙，我们来这里便是为了让我摆脱僵尸之身。如今有了班服，怎么能不试试”
“你会死的”我心如刀绞，“连翘祖先刚刚也说了，熟练的匠人才有两成把握，我们这里的人谁都不会，你你你会回不来的”
我都要哭出来了。
秦夜宸将我拢入怀中，摸着我的头宽慰着我：“笙笙，我早就死了，你忘了吗我不会再死一次的。”
“大姐夫，你就别骗夏笙姐了。”蓝哲飞蓦然开口，“来的时候，那些东西我都看过了。上面有符语，是将尸体内残余魂魄一起碾压的阵法。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要真这样，你可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秦夜宸，你就当僵尸吧。”我道，“以后我们一起当僵尸要是没有意识了。就让连翘养我们连翘，好不好”
连翘打量着我们半天，勉强点头：“好”又道，“我怕我镇不住大姐夫”
“没事，我帮你镇他”
“好”
秦夜宸无奈的看着我们。
我拉着秦夜宸往回走去，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谁知，脚下却被绊了一下。
要不是秦夜宸扶住了我，我就要一路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回过头去，一个人头正在台阶上缓缓浮起。即使脸还没露出来，我都知道肯定是个七窍流血的女人脸。
只是不一样的是，那女鬼显出了全部身形后，左边胸口血淋淋的一片，那里有一个拳头大的洞。是被剖心了。
“怎么还闹鬼”蓝哲飞嘟囔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桃木剑。
女鬼冲我一笑，伸手朝我扑来。秦夜宸用尸气将女鬼震退，护着我往下走去，却不断有女鬼从地下冒出来。
秦夜宸和蓝哲飞一起收拾着女鬼，我注意到这些女鬼的胸口都是被剖心的。
而且，她们都是笑着的。
秦夜宸的利爪不断刺入她们的胸口，将那些女鬼的内丹掏了出来。
连翘这样的赶尸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收拾鬼的法术，她和老爷子也一起收拾着女鬼。
只有我越来越觉得奇怪。为什么女鬼要笑她们死的那样的凄惨，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脚下被一只女鬼抓住狠狠的往下拽去。
秦夜宸一时没有抓住我，我被拽下去，地上居然出现了一道俺们，我顺着倾斜的坡度就那么滚了进去。
滚了好半天。我才停下来稳住身子。这里很黑，很压抑，沉淀着浓郁的腐朽味。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闷响，我回过头去，看见两道发出绿色光芒的龙凤双烛骤然亮起。
蜡烛正中间，是一个大红色的“囍”字，正留下暗红色的血液来。
这是我在进山洞前，那些女鬼给我看的画面
我不敢动弹，就听着这里又响起了之前黄皮子要跟我结阴婚时传来的喜乐声。
难不成又是一个要跟我结冥婚的
我下意识的就去一旁的一根大圆柱后躲了起来。没一会儿，我看到门口一对新人进来了。
看到有新娘子，我长长的松了口气。看来这场喜事跟我没关系了。
“一拜天地”
柱子后面响起喜娘尖锐刺耳的声响，那对新人对着门口的方向弓下身身去。
“二拜”
“芸娘”
喜娘还没喊完，一旁响起了一个凄厉的男声：“芸娘你醒醒”
“玉郎”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声响起，“我撑不住了”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男人的声音嘶声力竭，看得出他很爱那名为芸娘的女子。
“玉郎菜无心可活人无心活不得的”
这不是比干的台词么
我还想着，名为玉郎的男子已经哀嚎了起来：“可以活的芸娘你撑住，我一定能为你找来一颗你能用的心”
我一惊。难道那些女人之所以被剖心，是为了用她们的心脏来救这个女人
还不等我细想下去，手腕蓦然传来一阵冰凉的疼痛。那个叫玉郎的将我一把抓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芸娘你看，这里就是有个女人她身上的阴德那么重，一定可以救你的”玉郎兴奋无比的冲倒在我身旁的芸娘道。
芸娘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玉郎担忧到了极点，抓住想要逃跑的我，按住我，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我的心口就要刺下去
他的手腕上也有一个三角形的蛇头胎记
他的力气非常的大，我动弹不得，只得调用起了体内的尸气。
这些都是中午吸的秦夜宸的尸气，异常的霸道，立刻就将那男人震退了。
我趁机逃跑，跑出那屋子，却发现这里就是个山洞，压根儿就没地方可以逃
男人从屋里面追出来，手上的匕首闪着寒光，看的我心惊。
“那个你冷静点”我看向他大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但你也可以死了去陪她呀活着不能当夫妻，死后你们可以结冥婚啊”
“我只想她活”男人怒道。
“你不能陪她去死么”我也生气，“你太自私了”
男人一愣。
反正我也没得逃，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先骂他一顿。万一他醒悟过来，把刀子往自己心口上扎了呢
“你看，人死之后可以当鬼，可以转世轮回是不是现在她死了，成鬼了，你可以陪她当鬼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不是”
我搜肠刮肚的想着毕生所学的诗词歌赋，“活的时候做一对神仙眷侣，死了之后做一对逍遥夫妻，多好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才是相爱的最高境界你那么爱她，难道不想给她这样完美的爱情吗”
他被我说的一愣一愣的。那柄匕首倒真的没再往前扎来。
他回过头去，看向倒在堂前的芸娘，有着失神。
我继续道：“你看，你现在要是去死了，她还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你要是贪恋人世不敢死，她一个人上路多孤单寂寞而且等到你投胎了，她第二世的儿子说不定都结婚了，你不是又错过了多可惜”
他没有反驳，我觉得他已经快被我说服了。
“所以，不要让她久等了。等一人的滋味，多难熬你忍心让她受煎熬吗”
“怎么可能忍心”他呢喃着。
那你快把刀子往自己心口上扎啊
我在心里咆哮，那男人一步步往回走去，扶起了那女人的身子。
“芸娘”他失神的喊着。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芸娘缓缓的睁开眼：“玉郎”她眼神凄哀，慢慢看向了我：“我想要她的心脏”
卧槽妹子你不按套路出牌
“好，你等着”刚被我说服的玉郎又拿起了那柄匕首宠爱我冲来。
“你陪她去死啊我的心脏救不了她的”我一边喊着，一边看到那倒在地上的芸娘半撑起身子，对着我恶心的舔了下嘴唇，一脸笑意。
那笑容跟外面那些笑着的女鬼一模一样
芸娘有问题
我想要告诉那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可是他却不管不顾：“可以的你身上阴德这么重，一定可以救芸娘”那男人挥着匕首追在我身后，就想要挖我的心。
忽然，手腕处被人一拉，我居然没入了一边的墙壁之中
我可以看见那男人就举着匕首在外面来来回回的找着我，却怎么也看不到我。
这应该是暂时安全了吧
刚刚是谁拉得我
我转过身去想要道谢，一回头。身后居然站着一群七窍流血的女鬼
我差点被吓的叫出声来
离我最近的女鬼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言语。不知道跟一群女鬼呆在一起，和跟一个想剖我心的男人呆在一起，哪个更危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