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是程家的鬼,你若是写休书,为了不被休妻,采儿只能做你程家的鬼了”
说话间,采儿从袖袍中一摸,竟然摸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你看,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大叔,剩下的,就看你的喽”
此时的蓝采儿,镇定的令程昊一时间都无法反应过来,他心中明白,这女孩在昨晚自己拒绝了她后,心中便有了死志,今日,只是女孩最后的一搏罢了。
“罢了,随你的便吧,只是以后,你恐怕会后悔的”
程昊哪怕心肠再硬,也是无法看着眼前这位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死在面前,叹了口气,他也不再说些什么,干脆眼不见心为净,袖袍一甩,躲到了卧室中。
望着程昊转身进入里屋的身影,蓝采儿嘴角的笑意逐渐的浓郁起来,如同刚刚绽放的牡丹花,娇艳的令人不敢直视
时光流逝,岁月匆匆,转眼间,又是十年
“夫君,夜已深了,你早点休息吧”
夜晚,昏暗的油灯下,蓝采儿来到书桌前,为还在作画的程昊披上了一层厚厚的衣服,趴在他的后背上,轻声劝道。
“知道了,采儿你回去睡吧。”程昊点了点头,但丝毫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
采儿眼眸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点了点头,便向着卧室中走去,走到房门口时,看见自己的丈夫已经放下了画笔,躺在了书桌旁的躺椅上,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唉
轻叹一声,采儿转身走进了卧室,这种生活,她已经过了十年了,十年来,不论她如何努力,自己那位日渐老去的夫君,总是不肯与她同寝而眠
似乎自己嫁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冰
一块,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化的冰
第十九章 这一生,到此终结
这十年来,程昊的外貌,已然变得苍老起来,他的鬓发之中,夹杂着一些白发,笔直的身姿,也略显驼背,整个人看起来,已然快要步入暮年。
与之相反的,则是二十六岁的采儿,身材婀娜多姿,宛如完全绽放的玫瑰花,娇艳的能掐出水来。
然而,这种令人惊艳的美貌,在程昊眼中,似乎和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
两人的关系,根本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互相合作的伙伴。
采儿每日洗衣做饭,将店铺内打理的井井有条,而空闲时分,程昊会教导她一些书画之道,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似师似友,但唯独却不像是夫妻
这十年来,程昊的画艺已经达到了技近乎道的程度,他墙壁上挂着的画作并不多,但每一副画卷中的人物,栩栩如生的近乎实质,似乎只要能注入一些生机,他们便可以从画卷中走出,成为最真实的人。
越是如此,程昊心中便越是坚信,自己本非凡人,这个世间,也并非他真正该待得世界。
他,本该是那翱翔九天的仙人之流
每当程昊讲解起自己梦中仙人的场景时,采儿都会安静的听着,只是她那看似羡慕的眼眸中,总是带着淡淡的失落,她知道,只要程昊心中的仙人执念不消除,两人之间,就永远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如同两条挨着的平行线,看似相隔不远,但却咫尺天涯,永无相交之时
时日匆匆,转眼间,又是十多年过去。
这十多年间,采儿的父母相继逝去,忙里忙外将采儿的父母接连送走后,程昊整个人,也越发的苍老起来。
他毕竟已是快要六十岁的人了,鬓角早已布满了白发,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背却驼的更深了,额头上的皱纹已密密麻麻,眼神都有了一些浑浊。
但即使如此,他对于书画依然有着狂热之情,或许是一连经历了多次的生老病死,这十几年间,程昊画中的仙意少了许多,但却多了一分生与死的气息。
那种生死交融,看上一眼便如同走入了轮回中的感觉,简直堪称诡异。
“画作中单单只是有仙气,根本无法让我顿悟成仙,仙人与凡人之间最大的区别,便是那生与死的隔膜,仙人可长生,而凡人却有寿命限制,我若是能突破生死之间的屏障,能否立地成仙”
经历过身边之人一个个死去,程昊对于生死的感悟越发的深厚,对于成仙之念,也越发的坚定
他要成仙,要长生不死,要打破这方在他看来虚假的世界,要找寻到真实的自我
时间,是最无法抵挡的力量,如同滚滚洪流,淹没世间的一切。
二十年的时间,在平平淡淡中,不知不觉便已过去。
这一日,八十岁高领的程昊,似乎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身旁那紧紧握着他双手,早已满头白发的采儿。
“我要走了,这一生,是我耽误了你”
采儿神色平静,温柔的抚摸着程昊那干瘪的手掌,脸上没有任何怨色。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你,我不后悔”用湿毛巾在程昊额头上擦了擦,采儿继续开口道:“咱们夫妻间的缘分,到此就要结束了,大叔,能告诉采儿,这些年,你心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吗”
“呵呵这事,我早已说过了,我心中并没有任何人,我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切,这整个世界,都不是真实的,是虚假的,如同一场梦,而你们,都是梦里的人物”
“所以,你把我们都当做了梦中的人物,你不想因为一场梦,而让自己产生牵挂,留下因果,对吗”
“咳咳”程昊一阵咳嗽,脸上满是可惜之色,“是啊,我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属于这里,那仙人的世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咳咳”
“只是可惜我对生死的感悟,还是不够圆满我经历了生,却还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死,不真正的在生死间走上一遭,我便无法真正的堪破生死可惜啊,只差半步,只差这半步,我便可以打破虚幻,破开这梦幻般的世界,找寻到真实的自我了只是,这半步,我走的出,但却回不来了”
这一天,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是程昊在此地几十年来,从未见过。
大雪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纱,屋檐,树木之上,尽是相当于一个三五岁孩童身高的厚雪。
更是有不少房屋,被这突然降下的大雪压塌,甚至于一些叫花子,流浪汉,纷纷被生生冻死,几乎每天清晨,人们都会在京城的角落内,发现那么一两具蜷缩在一起已然僵硬的尸体。
在这场百年罕见的大雪中,程昊带着淡淡的不甘,在采儿身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走的,还算是安详
采儿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帮程昊整理了一番仪容后,便走到梳妆台前仔细的为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随后将那些年程昊送给她的每一副画卷都找了出来。
做完这些,采儿走到窗前,在梳妆盒中将她与程昊的婚书取出抱在怀中,随后抱着那一幅幅的画卷,缓缓地走到床前,静静的躺在了程昊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