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视线并没有看向她,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把那几封信,拉在自己面前,摆正。
淡淡开口说:“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是。九爷”女子轻轻退了出去。
高嬷嬷自那日,来秦王府之后,就没能再回去。
和皇后娘娘一起回去的,就是刚刚那个女子易容的。
而今日,她借故掉入陡坡而脱身,而真正的高嬷嬷,早已被人撞破脑袋,放在陡坡下。
秦晋抚摸着那几封信,打开,淡扫了几眼,目光慢慢的变冷。
看来这几封信之前还有,信中,丞相犹豫不决,并不敢接受平沂王的邀请。
平沂王说的也很隐晦,就是游说他而已,不过,瞒着皇上和其他藩王书信来往,这本身就是一条大罪。
再稍加渲染,就可能是死罪。
秦晋眯眼,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发出一阵阵不规律的声音。
朱浩飞鸽传书,说青青已经到了,到了就好。
他确实想她了,那就用这段时间,把该做的事做完,等她到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凡尘琐事打扰,两人就能平静的厮守。
夜幕下,绵绵细雨中,有一辆低调而又奢华的马车,在杳无人烟的路上,急速行驶,整整行了一天一夜,山路陡滑,马车在一个山脚下停下来。
从车上跳下来一位,身材高大挺拔,带着斗篷的男子。
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气场强大,气质狂傲。
而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朱旭。
他看着泥泞的小路,忙说:
“爷,还是属下进去吧,你在这儿等候”
男人却是秦晋,他未发一言,径自沿着小路,向山里走去。
朱旭只得快步跟上,两旁的野草,都已枯萎,树叶也已凋零,偶尔传来乌鸦的叫声,说不出的凄凉与孤寂。
几经周转,在山里,一个偏僻的一角,隐约看到一所茅草舍。
天有些阴冷,茅草屋有多处坍塌,根本无法御寒。
朱旭走向前,轻敲着破败的木门。
里面传来一个清冷,而又毫无生机的声音,“谁”接着一阵脚步声。
“赵姑娘,我是朱旭。”
脚步声却在此刻停止:
“朱侍卫,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回去告诉九爷,多谢他记挂着,带来的药,我已经吃了,好多了。”
“赵姑娘,外面下雨了,你先开一下门。”
朱旭又说。
接着,那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门里映出一张憔悴,枯黄的脸,看到门口的男人时,她一双眼睛又惊又恐。
慌忙又把门关上,倚在门后,心跳如雷鼓,几乎让她不能承受。
“如意,把门打开”
浑厚又好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她做梦都记得的。
赵如意捂住胸口,感觉快要窒息了。
四年了,她每日盼着能见到他,可如今见到了,却恍如隔世,她没有勇气再站在他面前。
秦晋骨节分明的手指,拍在门上,却不敢太用力。
“如意,把门打开,我接你去临沂城,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病。”
赵如意眼底蓄满泪水,可咬着牙忍住,胸口一起一伏,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
她精神恍惚,只要一受刺激,就会做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九爷,如意不用了,我没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吧”
赵如意不舍得,更不敢这样,昏死过去,她咬着手指,整个眼前开始发黑。
秦晋蹙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变得轻柔:
“如意,我知道如果我不亲自来,你不会去临沂的,生病了,就要找大夫,听话一些,不要惹我生气。如果你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儿等。”
之后,门外果然静悄悄的。
赵如意知道他不会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贵为亲王,她不忍让他一直淋雨。
狠狠的咬着唇,犹豫了许久,还是伸出干枯的手,把门轻轻打开,打开之后,又有些后悔了。
可秦晋已经伸手挡住,屋里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破败不堪。
而面前的女孩儿,刚满20,可岁月却赋予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
头发凌乱,面目枯萎,只有那双眼睛,还能找到昔日的影子。
秦晋眼底充满怜悯,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当年的赵如意,那个欢快,而又水灵灵的姑娘。
赵如意不敢看他,自卑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片刻之后,肩膀不停的抖动,一双眼睛发直,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牙关紧咬着嘴唇,只咬得鲜血直流,浑身开始剧烈抽搐。
“如意”
秦晋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整个身体瘫软了下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九爷,让属下来”
朱旭知道九爷有洁癖,主动伸手想扶住她。
秦晋已快速把她抱起,迈着稳健有力的步子,走出了那座山。
赵如意,被安排在一个幽静而雅致的院落里。
离王府还有些距离。每日有专门的丫鬟仆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白朔被秦晋喊去,为她诊断病情。
白朔当然认识她,也知道她和九哥的事,心里有些发堵。
但是作为大夫,他还是有良好的职业道德的,认真的为她诊治,开最好的药。
从她房间里出来时,就去了秦王府。
去了九哥的书房,站立着,一句话也不说。
秦晋看他神情倨傲,拧了一下眉头问:“她的病怎么样”
白朔懒得看他一眼,淡淡的说:
“我是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她现在就是挨时间。”
秦晋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问:
“谁得罪你了,你给我摆什么脸子”
白朔这才拉一把凳子坐下来,“九哥,你把她弄回来,什么意思啊你对得起青青吗她刚走没几天,你就”
就把老情人接过来,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但是,秦晋却看的明白。
秦晋知道他心思单纯,想事情一根筋,不想与他解释:
“做好你自己的事,青青会明白的,不需要你操心”
“你,哼”白朔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出了书房。
“你去哪”他淡淡的问。
“回店里,你也要管”白朔没转身。
秦晋蹙眉:
“赵如意的病,就拜托你了,以后每日定时去看,不需要来王府向我禀报,只需要尽力就行。”
白朔扬了一下头,不清不愿的说:“知道啦”
“她的病还有的治吗”秦晋心里沉重的问。
白朔说:“如果青青在,说不定有一线希望。我只能尽力”
秦晋交叠了一下双腿,手指捏了一下眉心,“下去吧”
他对赵如意完全是出于愧疚,她之所以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因为自己。
哪怕她的时日不多,他也想让她在最后的,这段时间,过的快乐,这样才能减轻他心里的负罪感,才能稍微安心。
他偶尔会抽空看她,在丫头的精心照料下,她气色好了很多,神智也逐渐清醒,但是有时会不配合,只求速死。
这日,她偷偷的把药倒了,坐在床上,就听到丫头们的声音:“九爷”
赵如意,连忙坐好,并把一个东西,迅速地塞入枕头底下,像是怕他看到一样:
“九爷”
秦晋淡淡笑了,坐在床边,把手伸进枕头下面。
赵如意想去阻挡,却已经晚了。
他掏出来放在掌心,原来是那时,他送她的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晋”字。
“还留着呢”
赵如意低垂的头,像是被人指出了心事:“嗯”
这么多年了,她每日都会拿出来看几次,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舍得把它卖掉。
他又轻轻的给她放了回去,看着她的脸说:
“听丫头说,你又拒绝吃药。”
看她低头,他继续说:
“人活在这个世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好好把握当前。我知道,你以前遭遇了不好的事儿,但是有些事,既然发生了,无论我们是悲,是苦,是喜,是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何不好好的,过好眼前日子,活着,就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哪怕只剩下一天,我们也不要辜负上天的恩情,如意,你活下来了,就说明你是一个坚强的姑娘,忘记过去。好好过余下的每一天,好吗”
赵如意轻轻的抽泣起来,她知道,九爷平时话不多,能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实属难得可贵。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靠你自己,我相信你,无论如何,你的灵魂都是最圣洁的。”
赵如意沉默不语,往事如一把钢刀,把她的心,划的鲜血淋漓。
任何人的话,她可能都听不进去,但是秦晋不同,他说什么,她都会听。
咬牙。狠狠的点了点头。
她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几年不见,他确实变化了很多。
现在更坚毅,成熟,也更有吸引力了。
她是不敢有任何奢求了,偶尔能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她动了一下嘴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九爷,你现在一定有王妃了吧。”
秦晋严肃的面容,有一瞬间变得温暖,这种自然的感情流露,是赵如意都不曾见过的。
他勾了一下嘴角,“她还没进府,但是很快了,如果不是她回故里,我会带她来看你的。”
赵如意淡淡的笑了,他过的好,她也为他感到开心:
“她一定很漂亮吧”
秦晋眼前闪过青青的影子,容貌脱俗,时而乖张,时而娇羞,让他心里一软:
“还行吧你好好养着,我这几天有事,就不来探望你了。”
秦晋轻轻站起,对她投以鼓励的眼神,之后,推门出去。
白朔的医术,经过青青的指点,在临沂城也是数一数二,他都说赵如意的病,恐怕没得救了,恐怕就是青青在,也只能续命,不能救命
秦晋出了那座院子,脸色变得凝重。
他回王府,做了细致的安排,之后,乔装打扮一番,骑着马匹日行千里的宝马,乘着夜色出了临沂城。
三日之后,他来到了,南楚最东边的,边疆地带。
这里是梁放的儿子,梁仁驻守的地方。
东方边陲,比较安定,和邻国隔着汪洋大海,其实根本不需要大军驻守。
当年梁放,借口有海盗,骚扰南楚百姓,让儿子带大兵来镇压,海盗清除,却让儿子驻守在了那里。
其实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他梁家手握重兵,这样才无人敢动。
梁仁操练兵马,刚刚回营,却看到营帐的有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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