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筋疲力尽,不能再跑,就在停下休息的刹那,我看到一只手突然从门里探进来,拽住了我的手,将我猛然拉了出去。
我几乎喊出声来,可是嘴张得老大却没发出声音。那些积聚在我胸腔的空气堵住了我的喉咙,喷薄而出的时候,胸腔急剧起伏,我犹如从久溺的水中探出头,仅余粗重的呼吸声。
我猛然坐起,睁开了眼,只看到有丝毫光线从挂着帘子的窗外照入,屋内显得阴暗不已。
我看到了古色古香的家具和盖在身上绣着飞鸟鲜花的红色锦被,各种漂亮的瓷器摆放在高低不等的柜子上,周围的墙壁是灰白的砖砌成,木制的窗户刷着红漆。这样的家具和锦被在城市中不常见,但在乡村的话,又不会有这么多的瓷器。我只是闪念过这些讯息,对自己的所在没能有更明确的认识。实际上,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体,我所能见到的部位全部缠满了绷带,我不敢想象绷带之下那血肉模糊的模样。
我还活着,我只能这样庆幸。
门口的帘子被人伸手拉开,阳光倾泻而入,让我不得不侧目回避那刺眼的光。等那帘子再度放下,一个身影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是个少女,“你醒了。”她笑着说。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嗯。”
少女,梳着光滑的辫,身着十分奇怪的服饰,手里端着一盆水,而那盆显然是铜做的,显露出一些青色锈斑。
“还疼吗”她把水放在旁边的矮柜上,“大夫说你可能得过几天才能醒呢,想不到你醒来挺快。”
大夫我眼角抽动了几下,感觉到了某丝不妙的气息,就像某种要闪现的东西摩擦着大脑皮层,却又始终跳不出来的那种感。
我动了动手腕,虽然有些僵硬,但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莫非恢复正常了吗“不疼了。”我回答,眼色却不由自主地望着她。她的装束颇有些古风遗韵,只可惜我没有过研究,不知道这到底属于哪个民族的服饰或是,哪个朝代“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
“是我家三公子,前些天他和几个玩伴在落雁山打猎,看到了你受了很重的伤昏倒在那里,所以把你带回来了。”她侧着身,将手中的布巾拧干,然后靠近我,似乎准备替我擦脸。
我尴尬地笑笑,“谢谢,我自己来。”我伸出手去接。
“三公子交代我好好照顾你,我怎敢让公子你自己动手呢”她不依,直接替我擦拭了脸。我一阵尴尬,脑袋却有些发懵:三公子公子是什么概念,不过,享受这种被人服侍的感觉还真是挺舒服。
“公子好生休息,我去告知一下三公子,他挺挂记你的。”她施着礼退了出去。
我将缠在手上的布条扯开来,发现和以往一样,受伤之处已经恢复,甚至连小小伤疤也没有,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身上并没能好全,还有着一道道红色痕迹,这是在半灵变化的时候扯破的伤口,但已无大碍。我原先的衣服已经不见了,还好柜上放着几件长衫,我穿上,下了床,活动下筋骨,打开门帘,推开了门。
我以为那场大火会把我烧得魂飞魄散,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又或者这是死后的世界只是没听过幽冥界会如此安生。
我从来不会去思考太多自己的所在,除了耗费脑细胞,没有任何含义,在哪里就是哪里,我早已习惯了随遇而安。只要能真实感知周围的事物,就已足够。
阳光明媚,我的眼睛还无法很快适应,别过脸望着阴暗处调整下之后,才重新望回阳光照耀处。这是一个院子,并不大,但很空,几乎什么也没有,几丛矮树灌木胡乱地生长在旁边的屋子前。院子中央还有木材烟火烧过的痕迹,看样子点过篝火。
附近听不到人声,反而各种虫叫鸟鸣十分热闹,越过屋顶望过去,可以看到一片绿色,森林繁茂。
空气很清新,让我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我来回地走着,狠狠地踩地面,用手摸着圆滑的柱头,笑意漫上嘴角。“多好。”我笑出声来。
有铃铛声从远处传来,地面轻微震动,似乎有马队跑来。我望向院门,片刻之后,院门被人从外推开,几匹高头大马一跃而进,扬起高高的尘土,在我身前不远处盘旋几周才停顿下来。
为首的是个清秀的少年,乌黑的头发被一根细绳高高系着,着一身华贵劲装,鞍前挂着弓箭,腰间配有一柄长剑。他身后跟着五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都是布巾缠发,身着劲装,面目坚毅,显得格外有力量,身上也俱是配有刀剑,或长或短,十分彪悍。
六人下马,动作干脆利落,虎虎生风,看得出有点功夫。
这场景真是让我以为到了武侠剧的片场,不过我见过太多奇怪的事物,对于此,反而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刚推门的是个将近五十多岁的老头,看那模样应该是个守门人。他走进来,将马匹全数牵往旁边的屋子后面去了。先前照顾我的少女从隔壁屋子走了出来,看到我站立在院子里,有些惊讶,但没有顾我,上去向少年行了一个礼,“三公子,这位公子刚才醒过来,我还没能通知您”
三公子意气风发,带着十分笑意,朝我走了过来。“恢复得不错啊,竟然能下床走动了。”
“多亏三公子搭救。”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学着古人抱拳行礼的样子,向三公子行了个礼。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三公子挥手制止,“叫我孙星哲就是了。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贺。”我回答,想不到他没什么架子。
“这几位都是我朋友,有机会再一一介绍。”孙星哲指了下身后,然后又说,“贺兄重伤刚愈,不如我们一起进屋再谈。桃花,去准备点吃的,我想贺兄应该很饿才对,我们边吃边聊。”
原来少女叫桃花,面目倒也与之相衬。
推门进了大厅,大厅内摆放了几张大的木桌,几张座椅摆放在周围。各自坐下,孙星哲望了望我,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大厅后面,拿了一个黑色的长盒子出来,摆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我不明就里。
“打开就知道了。”他说,一脸笑意。
有个铜锁挂在上面并没有锁紧,我打开,看到一柄白色的玉剑放在里面,形状和斩灵剑一样,剑柄和剑鞘上高低不平,刻满了符文,但我确定,我从没见过这把剑。
“这把剑是在你昏迷的地方发现的,我想应该是你的东西,所以把它拿了回来。”他指了指,惊叹着说,“老实说,这样的剑我从来没见过,它的纹和上面刻的字形都十分精妙,特别是它的材质,应该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玉,要刻成这么长的一柄玉剑,而且剑柄剑尖的纹理还那么接近,这样的玉石得多大”
“是吗”我很茫然,没有头绪。
“是啊,我们几个都想知道关于这把剑的价值呢,我估计,能够买下整个风昌城了”他双眼放光,其余人也俱是点头,眼中充满了期待,但我没看到贪婪,这点倒让我颇为欣喜。
我伸手握在了剑鞘之上,只是一瞬,不知道多少的画面在我脑海一闪而过,很多原本不明白的东西一下就全部明白了。
无数的记忆,在我脑海中翻腾起来。
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斩灵剑”
因为重黎将我逼迫到濒死边缘,我竟然觉醒了
对,觉醒这个词,我早已知道,奇峰曾经告诉过我,猎灵人在获得自己的斩灵剑之前,都是蒙昧的状态,也就是说,跟普通人没有两样,只有觉醒之后,才会获得斩灵剑,以及拥有斩灵剑所带来的力量。
而所谓的觉醒,就是因为各种的因缘,让人和斩灵剑产生了共鸣,继而让彼此有了感应,让一个原本普通的人,变成猎灵人的过程。这个过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像我这样,因为濒死而觉醒的猎灵人,据说是不在少数的。
我本以为我跟其他的猎灵人不同,只是个被强塞了一把斩灵剑的普通人而已。
没想到,我竟然也有真正觉醒的一天。
我重重滴向后靠在了椅子上,笑了下:“这把剑叫逝,如果说它的价值,对于不同的人,可能会各有不同吧。”
“逝”孙星哲疑惑地问,“有这样的名字吗很奇怪。”
“其实只是为了纪念过去发生的某些事情,或者,只是为了纪念过去而已。”我回答。
“有趣,有趣。”孙星哲笑了声,连连点头,“贺,你是个有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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