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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慕将狼毫放回到双龙戏珠的笔洗上,将沾染了墨迹的双手捂在了苍白的脸颊上。

她蜷缩在龙椅上,闻着鼻间熟悉的香气,只觉得她的世界天地黯然,万物无色。

许久,李青慕将双手拿下,露出无一丝血色的容颜。擦掉眼角的泪水,她扬声对殿外唤了声,“吕识”

吕识进来,跪在李青慕的脚下,道,“皇后娘娘”

“去关雎宫中,让知柳将本宫的凤印拿来。”哽咽一声,李青慕挽起袖摆露出嫩白的藕臂,伸手拿过狼毫后,提笔在宣纸上落字。

建宁帝教过她怎么做,早就教过。

首先调遣御林军,阻断皇宫外前朝之间的联系。然后指挥京城近卫军包围京城,让其做好万全准备。再后将孟自宗,刘安,贺清几人宣进皇宫,密议推太子上位。

接过巫奉天递过来的凤印,李青慕用苍白的双手紧紧握住,将其盖在了刚写下的密函上。

巫奉天道了声珍重,拿着密函急步离开了。

李青慕在龙椅上坐了许久,看着清心殿内的景物随着光线变暗而变得朦胧。

凝诗轻声走进来,吹着了火折子去掌灯。

那一抹刺眼的亮光,让坐在那里龙椅上愣愣出神的李青慕活了过来。她猛的站起身,大步跑回了寝殿内,齐腰的长发在身后飞扬,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般。

“完颜哲,我害怕”李青慕爬上龙床,蜷缩着身子躺在建宁帝的身侧,将建宁帝的左臂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后,撕心裂肺的痛泣道,“你能不能抱抱我,能不能抱抱我”

只掌了一盏宫灯的昏暗寝殿中,只有摆放在一侧的滴漏发出沙沙的声响。

建宁帝早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他让巫奉天入仕,身居高位。教李青慕处理国事,怎样应对突发事件,分析朝中党派之争。给太子选良臣忠将,整肃朝纲,将那些对朝堂有威胁的世家一一削弱。

怕自己的时间不够,他甚至违背祖训,让巫奉天对百官用蛊,将他们牢牢的攥在手心之中。

顺者倡,逆都亡,最大限度的减低了他驾崩后前朝大乱的可能。

只要身为左丞相,手握兵符的巫奉天一直忠心,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可以维持到太子亲政

他没有给李青慕留下一个烂摊子,他用最后的时间,为李青慕为太子为大月江山打点好了一切。

他唯一没有做到的,便是废除父妻子承这条祖制。

建宁帝倒下的第五日,李青慕看着孟自宗写给她的密函猛捶龙案,将手侧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密函中,孟自宗提议太子登基大宝后,李青慕下嫁给太子继续为后,然后以皇后的身份掌管朝政。

太子名义上的生母,是谢远行的嫡孙女儿谢如玉。李青慕只是太子的母后,养母而已。

按大月祖制,没有给建宁帝诞下子嗣的她要下嫁给下一任的帝王。

发泄过后,蜷缩在龙椅上的李青慕神色变得木然。

巫月从书房外一步步走进来,看着凌乱的书房,站在了最远的地方。

李青慕哑着嗓子,对巫月问道,“你不是说你对本宫忠心耿耿吗那你告诉本宫,本宫要怎样才能不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巫月在建宁帝昏迷的第二日出现在李青慕的面前,最初李青慕把她当成了救醒建宁帝的希望。在得知巫月对反噬的帝蛊无任何办法后,李青慕只想杀了她

如果不是巫月杀了巫阳,建宁帝又怎么会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只剩下几日的寿命

可她杀不了巫月,无论是武功还是用毒,她皆落于下风。

“为皇上诞下一位皇嗣”巫月清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李青慕闻言大笑出声,随即又将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黯然落泪。

给建宁帝诞下一位皇嗣,她何尝不想可如今,她要如何才能给建宁帝生下一个孩子。

巫月神色淡然,她走上前在龙案上放下一只棕色的瓷瓶后,轻声,“皇后娘娘,这是我能给你的,余下的事,要靠奉天”

李青慕嗤笑出声,最初只是小笑,最后变得抑制不住的大笑。

建宁帝的事,要靠巫奉天,朝堂之事,要靠巫奉天,现在,她不想下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靠巫奉天

巫奉天,建宁帝最为信任之人,信任到可以将大月的半个江山交到他的手上。

巫奉天,朝堂之上份量最重之人,重要到他的一句话可以改变一个肱骨之臣的升降或是生死。

巫奉天,巫奉天

巫奉天说建宁帝在昏迷之中最多能拖上十日的时间,十日之后,建宁帝会龙御归天。

李青慕不批折子的时候,便坐在寝殿之中,苍白的右手同建宁帝十指相扣,等着她世界彻底崩塌的那一天。

十日,十五日,一个月,二个月,半年

建宁十三年二月的一个午后,天气骤然变得寒冷。

凝诗搓着手走进清心殿,对坐在龙案后看折子李青慕轻声道,“皇后娘娘,落雪了”

“落雪”李青慕抬头,发髻上的步摇轻晃,回眸间将目光落在雕刻了番龙的窗柩上。

窗柩上蒙着白棉纸,透着昏暗的光,看不见外面的景物。

“皇后娘娘,您批了半日的折子了,可是要到外面看看”凝诗上前,拿起细银簪挑了香炉里的香料后,笑道,“可是有许多年未见到过这样的大雪了。”

将落朱批的狼毫放到双龙戏珠的笔洗上,李青慕站起身,笑道,“那,便出去看看吧。”

一直侍候在一侧知柳连忙上前,将一件狗熊皮制成的大裘披在了李青慕的肩膀上。

清心殿的院落,已被一片银白,似鹅毛般的大雪,被凛冽的风卷着,在空中打了个旋落了下来。

李青慕往紧系了系大裘的锻带,呼吸间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本宫已是许久没有见过这般大的大雪。”

上一次见到,似乎还是多年前在晋王府中。

寒风裹着雪花袭来,李青慕忍不住打了